“求求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呀!上海那边的事与我无关,我只管在南京找货……”
“找货”这个词彻底激怒了江澈,怒火烧红了他的眼睛,手里的短刀快如闪电般地一挥,在烛光下爆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伴随着那道刀芒,饶妈妈捂着嘴巴瘫倒在地板上,身体痛苦地弓成了一只虾,鲜血源源不绝地从她指缝里涌出,伴随着含糊不清的惨叫声与呻-吟声——那一刀,直接从她的嘴里切进去,切断了她惯会花言巧语的舌头,让她从此再也不能说话了。
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痛苦抽搐着的饶妈妈,江澈的眼神冷酷中充满了厌恶。转过身拉开房门,他准备离开这间充满血腥气的屋子。这时候,外头却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还有一个柔嫩动听的少女嗓声在急切地大声呼喊着:“喂,屋里有没有人,开开门啊?”
江澈一怔,因为他讶异地听出了外面那个声音属于谁——那分明是舒眉的声音。
舒眉是被小瑛子的弟弟小瑞子叫来的。这对姐弟俩都是福音堂教会小学的学生,也是舒眉比较偏爱的两个孩子,苏瑛十一岁,苏瑞九岁。
苏家并不是那种地道的贫苦人家出身,几年前家里还经营着一个粮油铺,日子过得挺不错。可惜这个全家赖以为生的店铺却不幸在一次火灾中化为灰烬,苏家就这样从小康之家沦为了赤贫一族。但穷归穷,苏氏姐弟俩穿的衣服再破也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不像别的小孩那么脏兮兮。读书识字也比别的孩子来得聪明伶俐,当然很容易讨老师喜欢了。
这天晚上,刚刚开始掌灯时,小瑞子哭着跑来了学校,找到舒眉求助:“舒老师,我爹我娘要卖掉我二姐。我舍不得我二姐,你能不能帮我留下她呀?”
上回凤儿被卖时,舒眉神色间流露出来的愤慨不满,被小瑞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位老师很同情无辜被卖的孩子,而他们家也曾经卖过一次女儿,给他留下了很痛苦的记忆。所以这一次,当二姐再次摊上这样的遭遇后,他想也不想地就马上跑来学校找老师了。
“啊!”舒眉听得大吃一惊:“你爹娘为什么要卖掉你二姐呀?”
“我爹一直在茶楼干活,可是前阵子他不小心被茶汤烫伤了脚,这半个月都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不能赚钱养家。娘说,家里实在没钱吃饭了!如果不想大家一起饿死,就只能先把二姐卖掉。舒老师,我不想二姐被卖掉。我大姐就是因为前年家里没钱吃饭被卖掉了。如果二姐也被卖掉,我就一个姐姐都没有了。”
小瑞子一边说一边哭,小小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比外头的雨水落得还要急。一张小脸纵横交错地布满泪痕,那模样可怜极了!
舒眉当然不能拒绝如此可怜的一个孩子的要求,而且她也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卖儿卖女的悲剧。马上翻出自己一点积蓄,准备先帮苏家度过难关。
虽然舒眉在教会小学的薪水不高,不过瑞恩家的那份家教工作等于让她有了双份薪水。昨天她又刚领了教职的工资,所以现在手头上拿得出二十来块钱。而这笔钱如果省着花,是可以让一个四口之家过上一个月的。只要熬过了这个困难期,接下来就不用犯愁了。
舒眉揣着钱领着小瑞子赶到苏家时,苏氏夫妇正在对着桌上一叠张钞票抱头痛哭。
每一次卖女儿,苏氏夫妇都要撕心裂肺地大哭一场。几个孩子都是十月怀孕一朝分娩诞下的亲生骨肉。如果不是逼得实在没其他活路可走,他们又怎么会舍得把女儿卖掉呢?那等于是拿刀子在剜他们的心头肉啊!
当苏氏夫妇知道舒眉愿意先拿出一笔钱帮助自家度过难关,令他们不需要卖掉女儿时。苏太太后悔不迭地哭着说:“舒老师,你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我们刚刚已经在卖身契上画了押,小瑛子已经被带走了。”
“啊,你知道她被带去哪儿了吗?我们可以拿钱去把她赎回来。”
躺在床上的苏先生也悔得直捶自己的头,边捶边说:“这会儿就算想赎回小瑛子,还得看对方愿不愿意呢。毕竟卖身契已经签了,孩子已经……不行,孩子他娘,你赶紧去饶妈妈家找她,哪怕磕上几百个响头,也要让她同意咱们赎女儿。”
舒眉立刻主动请缨地说:“苏太太,我和你一起去。无论如何,今晚我一定要帮你把小瑛子赎回来的。”
交代小瑞子留在家里照料他父亲后,舒眉和苏太太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冒雨出了门。
一路上,舒眉边走边暗中下定决心,如果苏太太声泪俱下的哀求对那个铁石心肠的人贩子不起效果,那么她就准备狐假虎威一番——亮出她金鑫商社理事长李保山的“干女儿”、保安会会长江澈的“女朋友”这样的双重身份,看能不能震慑一下那个人贩子。如果这样还不行,她就打算直接把江澈叫过来帮忙了。
舒眉却万万没有想到,当自己敲开了那个饶妈妈家的院门后,来开门的人居然就是江澈。她惊讶极了:“江澈——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惊讶过后,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失声惊呼道:“天啊!江澈,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也在做贩卖人口的生意。你该不会忘了你姐姐的遭遇吧?”
“当然不会,事实上,正是因为我姐姐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就是当年卖了她的那个人牙子。”
“啊,那个饶妈妈就是当年卖掉你姐姐的人贩子!江澈,那你真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对了,她刚刚又骗走了我的一个学生小瑛子,你看见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