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夜视能力极好,能清楚分辨出少女的身形和动作,方才分明可以避开的,却不知出于何种理由保持原地不动,任凭少女撞进自己怀里。
这种空洞被填满的感觉有多久没体会到了呢?
可也只有一瞬而已。
少女认出他的身份后,立马后退撤出他气息笼罩的范围。
“这么晚了,都督怎么在这里?”
又是这如同对待陌生人的语气。
谢怀蔺心脏一紧,又开始揪疼,同时注意到她还穿着那身该死的嫁衣。
“这衣服,”他无法抑制妒火,开口便咄咄逼人,“你打算穿多久?”
“什么?”
“就这么舍不得吗?”
就这么——舍不得宋彧吗?
“不是……”
经他提醒,温久才注意到自己尚穿着凌乱的嫁衣,裙子多处沾染血迹,几个时辰过去已变得干涩冷硬。
“发生了太多事,忘了换……”她讷讷道。
刚做了那样的梦,她面对谢怀蔺总有些理亏和歉疚。
“主子忘了奴才也忘了不成?孙嬷嬷莫不是老得连这点记性都没有了?”
“嬷嬷并未随我入宫。”
孙嬷嬷待她如待亲孙女,无辜遭人指责,温久解释的语气也不由得强硬了些。
伴君如伴虎,温久不愿嬷嬷一个老人家陪自己担惊受怕,况且宋彧掌控欲极强,这些年使尽各种手段将她和亲近之人分开,只留下一个上了年纪、相对没有威胁的孙嬷嬷。但那个疯子变幻无常,保不齐会突然出手,所以出嫁前温久特意让孙嬷嬷留在温府,为的就是打消宋彧的疑心。
嬷嬷是温久的奶娘,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温久身边半步,自然是不肯的。温久劝慰她宫里有的是人照顾自己,让她替自己看管府邸,老人家这才勉强同意。
谁曾想事态转变得如此之快,一朝失势,宫人也不会上赶着伺候她,看样子是打算让她在青鸾殿自生自灭吧。
少女口吻冷淡,谢怀蔺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作甚?”
要论这点他不也一样吗?
温久心下腹诽。
“出来透透气。”
尽管直接原因是宫人怠慢,但温久并不打算跟谢怀蔺诉苦。
过去祖父常教导她,不能轻易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脆弱——就让她维持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吧。
“更深露重,都督请回吧。”
说完这句话,温久没去看男人的反应,直接转身回到寝宫,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从容,丝毫未显拖泥带水。
两扇殿门慢慢合拢,少女姣好的容颜消失在逐渐闭合的缝隙后。
谢怀蔺捏紧拳头,冬夜的冷意窜进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冻住。
没有问他为什么来,对过去更是避而不谈,从始至终温久表现出的态度都只是把他当做陌生人,客气疏离,摆明了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
就像三年前那样。
她毅然决然从这段感情抽身,徒留自己被困在过去的泥沼,可悲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