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说出普智,自然也就等于说出了一切,只是,这却是张小凡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最不愿说出的话。
那个慈祥和蔼的老和尚,和自己只有一个晚上的缘分,自己不过是在他油尽灯枯的时候,叫了他一声“师父”。可是不知为何,这许多年来,无论如何,他都忘不了那个人。
刹那间,仿佛周围人的目光、声音,都变得那么遥远,眼前的景色又回到了多年之前,自己面对着那个老和尚,倔强而坚定地对他说:
“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死也不说……死也不说……
……
“说!”
一声大喝,声震四下,却是田不易紧皱眉头,愤然拍案而起,吓了众人一跳。只见他面色冷峻,但眼底深处的担忧之色却是越来越重。此刻张小凡已经承认了的,尽是大犯青云门和正道禁忌之事,若按常理,只怕非死不可。
田不易心中又惊又怒,却见这小徒弟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尤其是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人都在此处,青云门便是有心维护,也无计可施,再这般下去,只怕张小凡真的便是小命难保!
无奈张小凡此刻如中邪一般,慢慢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其他人倒也罢了,苏茹等大竹峰的人看着他长大的,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时间尽皆哑然失色。张小凡性子向来沉默坚忍,在这关键时分,竟仿佛是死不回头的样子。
田不易霍然踏上一步,但还没等他要说什么做什么,一直沉默无言的天音寺住持普泓神僧,突然睁眼道:“田施主,有事我们慢慢商量,不要动粗吧。”
田不易一怔,没想到普泓上人会突然开口为张小凡说情。普泓神僧德高望重,便是连他这般青云门一脉首座,也不敢不尊重他的意思,当下只得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道玄真人看了普泓一眼,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随即向张小凡道:“还有,你身上的大梵般若真法,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这这个问题尤其关键,隐隐约约牵动了当今正道两大派系私底的暗流,一个不好,只怕就是石破天惊的结果。
然而张小凡沉默地跪在那里,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道玄真人面色渐冷,瞳孔微微收缩,冷冷道:“你还不从实说来?”
从头到尾,一直注视着张小凡的法相,突然垂下了头,不再看他。便是坐在他前方的普泓、普空,此刻也对望了一眼,眼光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清殿上一片寂静,安静的仿佛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沉默仿佛化作了无边而巨大的两堵墙,把他夹在中间,无情地挤压着。
张小凡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觉得自己的心跳将要停止,觉得自己也许会在下一刻支撑不住而崩溃。
可是,他始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大殿之上,众人面面相觑。
“砰!”
一声大响,众人吃了一惊,张小凡也抬头看去,却见是道玄真人重重地把烧火棍往茶几上一拍,怒而起身怒目而视,显然动了真怒,喝道:“孽障,你莫要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
张小凡身子颤抖了一下,脸上神色复杂至极,甚至连嘴唇都变得苍白而没有血色了,但终究仍是没有开口。
道玄气极反笑,道:“好!好!好!你这个孽障,今日我就让你……”
“掌门息怒!”
突然,一声呼喊从青云门弟子中发出。
青云门中众多弟子人群里一片耸动,众人失色。道玄真人执掌青云门多年,威势无人可及,从未有人敢当众违逆于他。不料今日竟有人在此刻站了出来,一时间人人侧目,连张小凡也转头看去。
只见在一片哗然声中,赫然只见陆雪琪排众而出,大步走到中间,站在张小凡身边,随后跪了下去。
道玄真人一阵错愕,水月大师也是惊讶至极,急忙站了起来,怒道:“雪琪,你疯了吗?快回来!”
陆雪琪脸色苍白,但她跪在张小凡身边,身子挺拔,竟无丝毫退缩之意,那美丽无双的容颜之上,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淡淡的下唇,望着前方的道玄真人,道:
“掌门师伯,小竹峰弟子陆雪琪,有话要说。”
水月喝道:“雪琪,张小凡乃是大竹峰弟子,身犯重罪,掌门自有定夺,你不要多嘴,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