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和穆西山道了别,更道了歉,郑重其事。
穆西山点了点头,让她不必担心离婚证的事儿,他会办好。
就这样,他们分头走了。
苏曼的新生活
今年荷兰的气温出奇得低,莱顿铺天盖地下着雪,不让人见到一刻的天日。
中午,雪似乎有停的迹象,但路面上积着厚厚的雪,出门怕是有些困难,lise担忧地朝窗外望了一眼,咬了咬指甲,还是决定要去扫雪。
“苏曼!苏曼!”她朝楼上叫了起来,又跑到一楼的另一间卧室门口敲门,“att!起床起床!咱们得去扫雪!”
苏曼昨晚写作业写到12点多,又和正在eo的att一起,被lise拉去酒吧喝了半宿的酒,此刻睡得正香,却被满血复活的室友鬼叫了起来,忍不住抱头呻吟,这副老骨头真有些应付不来现在年轻人的活力四射了。
“苏曼!起床啦!”lise见苏曼迟迟不下楼,干脆跑到她卧室拉她,“下午还有课呢,你再不起来就见不到那个丹麦王子咯。”
苏曼深深叹了口气,她怎么不知道她想见什么丹麦王子。
“lise,我都三十了……”苏曼散乱着头发,蜷着腿坐在床上,感觉下一秒她就要背过气去。
lise眯起了眼睛,大惑不解地问她:“所以呢?”
“我快要入土了,能不能让我安享晚年。”
“苏曼!我们的同学还有五十多的呢,你怎么就要安享晚年了?”lise一把将想要继续摆烂的苏曼拉了起来,给她披上睡衣,“你需要多运动,这样就不会在三十岁的时候死掉。走,我们得在午饭前把门口的雪扫掉。”
苏曼认命地点点头,不再和这个从不知道乏力为何物的女孩儿分辩,换好衣服下了楼。
“早,att。”
“早……苏曼,我恨lise。”
“我更恨。”
“不不,你不知道。”att摸了摸脸,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苏曼看着att更黑的眼圈和更加想死的表情,再看看lise一边哼着一首法语歌,一边给他们拿铁锹和扫帚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他们三个是同学,都在莱顿大学学习汉语言文学。lise是法国人,att是芬兰人,一个爱闹爱玩,一个恨不得丧入尘埃,但人都不错,也和苏曼一拍即合,最终决定合租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
苏曼当然知道他们也是有私心的,毕竟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没有什么比拥有一个中国人更优越的了。她之所以选这个专业,其实也是为了让自己轻松点。反正她来留学,也不是真的为了做研究,她只是想在一个她喜欢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而已。
“走吧,十分钟内结束战斗!”lise把铁锹递给att,把扫帚递给苏曼。
“那你呢?”att看看手里空空如也的lise。
“我要给你们准备午餐啊chéri。”
扫完了雪,吃完了午餐,三个人又启程去了学校。
今天的课是关于中国古代情诗的,助教讲了一个多小时,说你们自己小组讨论吧,寒假前把论文交了就行,我要去赶飞机了,我和我太太约好要去瑞士滑雪的,这破课我是一点儿都上不下去了。
班上的同学很理解地和助教告了别,自觉开始小组讨论一会儿上哪儿喝点儿去。按以前的搭配,苏曼、lise、atty和另一个人一组。另一个小组成员是丹麦人,叫harald,是选修学的中文。他说自己是王子,不过除非他顺位之前的人一起飞机失事死了,否则以他的顺位,几乎没有继位可能。其他人都信了,并且安慰他说这事儿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你再等等吧。
照惯例,他们去了学校旁边的酒吧做小组讨论。
“苏曼,你说古代中国人面对感情还是挺含蓄的,为什么能写出这么狂野的情诗来?”harald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问苏曼。
“狂野?”苏曼有些疑惑。
“你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harald指着纸上的一首诗,摇了摇头,“我知道宽衣是脱衣服的意思,这说的是看到你我就想脱衣服,绝不后悔,愿意为你精尽人亡。真没想到这么直白。”
其他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丹麦小王子要是这个中文水平,何必选修汉语言文学。
“你说,你学中文到底是什么目的。”lise皱着眉问harald。
harald摊着手道:“我将来要去出访啊,多学一国语言总好些吧。苏曼,你还没告诉我这诗的背景呢。”
苏曼摇了摇头,说您要不先别选研究生课程了,先去本科看看有没有能跟上的。然后,她跟harald解释了柳永这首《蝶恋花》的意思,确实是愿意为你做些什么,但不是精尽人亡,咱们说得稍微美好一些,比如愿意为你一身憔悴,至于为什么衣带渐宽,说的是你想她想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瘦了,是这个意思,不是一看到你就兽欲爆发,跟你们鬼佬似的抱着就啃。
lise和att听得直乐,说我们也不这样,大概他们丹麦人是这样的。
harald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他这中文确实得找个好老师学学了。
lise说中文老师不是现成的吗,苏曼啊,你以后出访中国,带着苏曼就行了。
苏曼说行,以后你每周一、三跟我付费学中文,我正好不用去报社打工了。
harald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甚至都没问价格。苏曼觉得他有可能真是丹麦王子。
几个人又聊了些别的,最终话题又扯到了这首诗上头。
“你们有过这首诗里的感受吗?”lise问道,“为了一个人衣带渐宽,为了他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