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都放了。”我照实说道。
“哦!”邱凌看了看那两个杯子,“那沈医生这样做想要怎么样?可以说说吗?”
我点头:“邱凌,如果你我都将注意力集中,来进行这次谈话,那结果肯定会是索然无味的。所以,我们都喝下这杯有催眠作用的饮料,那么今天上午,我们可能会聊出一些火花。”
“有点意思。不过沈非,这对我还是不公平的。”邱凌伸出手拿起了那杯咖啡:“你毕业七年了,从事的一直都是心理咨询临床治疗。而我,只是一位教育学专业毕业曾经的老师,懂一些心理学而已。”邱凌笑了笑,将咖啡放下,接着把那杯牛奶端了起来,“不过,沈医生,你今天肯定是想要我好,我明白的。你这样做是想把我身体里的那个恶魔呼唤出来聊聊。那么,我就满足你吧。”
他举起了那杯牛奶,戴着手铐的他这一动作无法优雅,但还是具备某种气度:“我摸了摸杯子,都不烫了,可以直接喝下去。那,我们一起吧!你昨天不是说过吗?如果我俩当年就认识,可能会是好朋友。”
我举起了那杯咖啡,对着他手里的玻璃杯碰去:“干杯。”
邱凌却将杯子往后一收,躲开了我的这一示好:“嗯!沈医生,昨天我忘记告诉你了。如果当年我们就认识,也绝不可能成为朋友的。那么,现在更加不会,以后……”他摇了摇头,“如果有以后的话,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这话,他将牛奶一口喝下。
玻璃杯被他扔向身后,碎裂的声音,在这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间里,显得那么清脆。
他的眼神变得越发犀利起来,近乎于挑衅般的眼神注视着我,说话的语气却还是那平淡温和的音调。
我将咖啡一饮而尽。他的傲慢实际上是对自己强大内心世界的自信的体现。他接受了我的建议,并且选择本来就有舒缓心神作用的牛奶。当然,我也可以理解为,他选择牛奶的原因,是因为他小肚鸡肠地认为我会将牛奶里面的剂量放少一点。
10:18,邱凌进入我的诊疗室已经快20分钟了,他已经喝下了催眠药物,比我最初计划的提前了两分钟完成这一步骤。
“靠着休息一会儿,我们一起感受下药物的强大作用吧!”我建议道。
“可以。”邱凌说完这话后,将双手放到了膝盖上,目光望向茶几上文戈的相片:“不介意我多看看她吧。”
我耸了耸肩。
7分钟后,具备弱化他构建的强大堡垒的因素即将出现。
10:25,诊疗室的门被人猛地一下拉开了,正低头的他似乎被吓了一跳,如同一只警惕的刺猬般站起,对着身后望去。
门口出现的是陈蓦然教授,他的出现让邱凌明显有点措手不及。
教授瞪大着眼睛,望着戴着手铐脚镣的邱凌喃喃地说道:“真的是你,想不到恶名昭彰的梯田人魔真的是你。”
邱凌疯狂地摇头:“不,陈教授……”
紧接着他转过身来,音调提高了:“沈非,为什么老师会出现?这不是你我的私密时间吗?难道你与你的病人谈话的时候,外人能够随时冲进来吗?”
“教授是外人吗?”我反问道,“你曾经是他的骄傲,是他始终挂在嘴边的学生,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况且,毕业后,你还与教授通过几年电子邮件,聊过人生。那么,你现在这个模样,教授看到了感觉心疼,不对吗?”
“沈非,我小看了你。”邱凌冲我摇着头,紧接着他朝着教授身后敞开的房门喊道,“李队,我只是犯罪嫌疑人,并不是你们拉出来随意给人参观的猴子,不相关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是的,我并不相关。”教授叹了口气,“邱凌,这不该是你的人生。”
教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被合拢的房门后,依然站着的邱凌,似乎还是不放心,继续盯着那扇门看了几秒。最终,他回过头来,重重地坐下:“沈非,以前我暗地里揣测过你的人性,揣测过你的卑劣,最终我告诉自己,那可能只是我无法客观地看待你而已。现在,你安排陈教授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利用我对他的尊敬来冲击我的情绪,就确实很无耻与过分了。”
“请说说有什么过分。”我很平静地说道,“房间里没有监控,也没有录音,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遮遮掩掩,有什么直接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无所谓。”
邱凌低头看了看文戈的相片,接着他做出了一个很细微的动作,而这一细微动作让我在那一瞬间一下捕捉到了——他瞟了我一眼,而且不是透过镜片,也就是说,他在这一低头动作时很随意地偷偷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他是用他的高度近视的眼睛裸眼直接看我的。
我假装没注意到这一细节,低头在笔记本上随意地画了几下。
“沈医生,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监控与录音的问题了,我不关心。而且这些对你我之间的一些私人问题而言,也无关紧要,我不觉得与你这么个人物一起爱过某位女性是可耻的。是的,你现在站在一个明显的优势高度,用俯视的目光望着我,但是我也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在我眼里,你是个卑劣的小丑,以前,现在,以后。”
邱凌的语调开始升高了。
我继续在笔记本上随意地涂画着,并写下四个字:恶魔来袭。
但我本以为即将持续激动,并切换出第二个邱凌的他,语调突然下降了:“对了,你读过我的诗吗?应该没有,你这种在学校里威风过的大人物,不可能注意我这种没有光彩的学弟在校刊上的文字的。”
“你是说你署名为鱼的诗吗?”我故意问道。
“你看到过吗?”邱凌抬起头来,眉目间竟然是欣喜,“你是在哪里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