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古大力也都愣了。老馆长冲我俩笑了笑:“发什么呆呢?一看就知道你们俩是苏门大学走出去的孩子,今天回来看看。随便看吧!就像当年还在这校园里面待着时一样。”
说完这话,老者扭头,朝着楼上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面暖暖的。十年育树,百年育人。就是一群如他一般的老者,在各大学府里面微微笑着。如果说学校高大的建筑,是承载故事的精灵,那学府里将青春奉献的学者们,不正是积累沉淀着的人文灵魂吗?
“乐老师对吧?你好,我是古大力,古代的古,很大的大,力气的力。”身边的古大力伸出手对着乐瑾瑜伸了过去,“我是沈医生的朋友,海阳市图书馆的。嗯……”古大力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嗯,我31岁,未婚。”
第六章咖啡收藏癖
了解一个人,从某种职业的角度来说,最好看看这个人的脑部CT片,或者直接切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大脑、小脑与脑干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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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过一个患者,她对咖啡有着一种如同宗教一般的信仰与膜拜。
每天两杯手冲,是她不可少的功课。寻访各国的咖啡豆,是她孜孜不倦的旅程。她收集各种手冲壶、滤器、滤壶、滤纸、渣渣的接取杯……将她那100多平方米的房子摆得像一个化学家的实验室。
她被她家人送到事务所来的原因是,她开始变得沉默了,眼神里没有了光泽,瞳孔像两颗深色的咖啡豆。
我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她对咖啡的痴迷,可能是因为她某个不愿意人触碰的心结。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很奇怪,他会下意识地给自己一些无法释怀的情绪寻找一个出处,让精神不至于崩塌。或许,这位叫索菲的姑娘,释放那些压抑情绪的方式,便是对咖啡的迷恋。
索菲的诊断证明上,我写上了收藏癖三个字。
我开始和她说话,尝试和她交流,引导她去参与社交活动。但是,她固守着她坚固的城堡,不为所动。
于是……
我以前是不喝咖啡的,因为我有一位心理医生的自信,相信自己具备较好的心理素质与茁壮的神经,不需要咖啡与茶这些外因进行刺激。但,因为索菲,我开始学着品尝咖啡,体会黑色的液体在我舌尖上滑动的感觉。也因此,我进入到索菲的世界,知悉了一段关于咖啡师的爱情故事。尽管,在我看来,那段故事可笑且滑稽。但在索菲看来,那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是的,我是一位心理医生,我有很多办法对付各种心理疾病。于是,让索菲神伤的“整个世界”,最终被我化解成为过去……成为过去的一段记忆而已。
只是,我因为索菲这个案例,有了一个心理医生不应该有的坏毛病。我开始喝咖啡了。
因此,这一刻我与乐瑾瑜、古大力端坐在学校咖啡馆内,手里端着一杯简单的美式咖啡,没加奶,却放了糖。因为我不知道这小咖啡厅里的奶精是哪一种。
“你还是叫我沈医生吧!”我很认真地对面前这位脖子很长的女士说道,我实在受不了师兄这个称谓了。
“那你也应该叫我乐医生才对。如果……”乐瑾瑜微笑着,“如果要较真的话,心理咨询师始终不是医生,我们精神科大夫才是医学领域针对心理疾病的权威。所以,我们干脆直接叫对方的名字吧!况且,你以前就叫我瑾瑜。”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是一位精神科医生?”古大力瞪大了眼睛。“目前还不是,不过,很快就会是了。”乐瑾瑜继续道,“沈非,我下个月就要离开学校,不做老师了。”
“不做老师?”我嘴里看似随意地问着,心里却在偷偷回忆面前这位小师妹当初的专业,好像还真是学精神医学的。那么,她说的没错,只有精神科医生才可以给病人开药,心理咨询师相比较而言,村夫野汉太多了。这,也是陈蓦然教授以前之所以那样看待心理咨询事务所的原因。
“是的,不做老师了。我要调去海阳市精神病医院做医生。不出意外的话,本月底就能办好手续,下个月就可以让师兄……不,让沈非你请我吃海阳市的大排档了。”乐瑾瑜看起来有点兴奋。
坐在一旁的古大力莫名地坐立不安起来,端着的咖啡杯举起,又放下,最终再次举起浅浅抿了一口:“乐医生,精神病医院不是个好地方,尤其是海阳市精神病医院,蚊子特别多,空气也不好,里面的病人也很喜欢闹,我觉得你还是没必要去了。况且……”古大力扭头看了我一眼,声音变小了,“况且某个极其可怕的人,之后也可能会被送到那里去。相信我,一旦你在那里认识他,将会是你噩梦的开始。”
我一愣,脑海中紧接着浮现出一幅画面——因为成功逃避了法律制裁,而被送入精神病院后穿着条纹病服的邱凌,站在那一排安静病房最里间的窗户边,微笑地望着正走过他面前的穿着白色长袍的乐瑾瑜。
“已经决定了吗?”我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清楚自己不可能改变别人的想法,更不会像古大力一样,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理解成威胁当前生活的障碍。
“嗯!怎么了?你俩好像都不很乐意我去海阳市。”乐瑾瑜迷惑地望着我与古大力。
古大力将手里的咖啡杯又放下了:“乐医生,请你记着那个可怕的人比较喜欢吃的药物是马普替林(一种抗抑郁药物),而不是百忧解(同上)。原因是这位可怕的人总觉得百忧解这名字有点土,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两种药没有太大区别。”
我这才意识到古大力所说的和我之前所想到的那位可怕人物——邱凌,应该不是同一个。
我对他发问道:“大力,是怎么一位可怕的病人?你为什么对他这么熟悉?”
古大力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那张大脸:“你自己瞅瞅,不可怕吗?医生给我说了,如果我不能更好地融入社会,融入人群,就要随时回医院待着。”古大力说到这里笑了,这一笑,模样反倒显得正常了很多,“不过乐医生真要去了海阳市精神病医院,我回去待着倒也无所谓。”
乐瑾瑜没听明白古大力这些话的意思,再说她本来也不知道古大力曾经有过的黑历史。她客套地笑着,权当听到了一个很冷也很不好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