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在撒谎。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惊了她满背的汗。
开庭在即,她没有把握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服李晋说出真相,便打算到时候申请休庭,再做处理。
果然,李晋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很快,正式庭审。
她的担忧没有实现,因为被害方爽快地拿出了谅解书,但针对的却是陈黎。
彭涛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眼镜,说:“我自愿对陈黎敲诈我的行为做出谅解,不再追究她的任何责任。希望法庭能从轻处罚,也希望她改过自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何皎皎猛地望向坐在对面的季长安。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还提交了一系列新的证据,所有证据指出,敲诈彭涛的人只是陈黎而已。她在自己的提包上装了针孔摄像头,拍下自己和彭涛的亲密视频,但不小心视频被李晋发现了,他只是和彭涛打了一架。然后陈黎借着他的名义,给彭涛送去了一张纸条去敲诈。至于那个男孩,dna报告显示和李晋才是真正的父子关系。
李晋无言以对,在庭上终于承认自己包庇的罪行。
“这两年日子不好,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她要是进去了,我的两个孩子谁来照顾。”李晋站在被告席上,看着陈黎说道。
因为案件事实发生了重大变动,法庭宣布庭审中止,而李晋也没有再委托何皎皎作为新的案件的代理人。
她走出法院大门,等季长安出来。
“你早就知道了这里面有问题?”
等他走到她面前定住脚步,她先开口问道。
季长安说:“是。”
难怪上次去他家,跟他聊过,她才突然觉得李晋的供述有问题。她以为是自己想到的,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她终于有能力与他抗衡,但事实却告诉她,人家早就知道了,而且还变着法提点你。他早就把你的想法看得清清楚楚,还预判了你自以为是的行为。
他知道你想捅他一刀,他早有防备,却还乐呵呵地给你递了刀子。
这相当于一种逗弄。
但她实力太弱,又无力反抗。
季长安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头顶,说:“小姑娘已经进步很大了。”
何皎皎拂下他的手,没有说话。
车里一股新的味道,加上车载香薰,提神醒脑,以致于何皎皎的观察力异常敏锐。
窄窄的后视镜里,照见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宾利,保驾护航一般,也跟着她慢慢的行使。
她的车里放的是张学友的《秋意浓》,正好应了车窗外的秋景。秋天又深了,隔着厚厚的玻璃也能感到外面的凉意。落叶就像一场黄金雨,窸窸窣窣地吹下来,雨刮器一推,视线重新清楚起来。
她打开双闪,靠边停了下来。
对于那一夜的记忆,何皎皎其实很混乱。
只记得自己一脚剎车,然后跟在后面的宾利也停了。季长安下来敲她的门,问怎么突然停了。落下的车窗框进他的整张脸,从里往外看,他在明她在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睫毛的颤动。
路灯的光线很弱,像雨水一样,顺着他的额梢描摹他的棱骨,再从鼻梁下坠落。
他问:“怎么了呀?”两手撑在窗户边,整个眼里都只有她的影子。
何皎皎什么也没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唇,亲了下去。
车里还在播放着动人的曲调,她想《秋意浓》还是太伤感了,她更喜欢这首歌的粤语版:像花虽未红如冰虽不冻却像有无数说话可惜我听不懂
天气转冷了,也许真的该留有一阵春风。
季长安没有半分迟疑,反手扣住她纤细的脖子,低头热切回应。
她记得当时情景,她坐在车里,他站在外面,隔着一扇窗,他们接吻。虫鸣唧唧,秋叶沙沙,偶尔有车路过。她朦胧着睁眼,上空无月,一片孤零零的天,但马路对面的路灯,泛着昏黄的光,姑且就当作一轮毛月亮。
许是那晚的灯光太美,接吻结束的时候,就像一个美梦,让人极不愿意从梦中醒来。
后来,季长安坐进了副驾驶,而她握着方向盘慢慢地在城市里绕着。他们很少说话,听完了一首又一首的歌,到歌单的最后一首,季长安让她停下。
眼前是一座山,无人,无车,安静得像天地都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然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主动,只等有意识之后,他们开了天窗,在车后排做。
后来何皎皎常在想,季长安只有在这时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往常的骄矜和年长者的温柔体贴都消失殆尽。
窗上起了雾,像一层薄薄的纸张。纸上破碎的咕隆都是凌乱的手掌印。他用指尖去触碰她的耳垂、胸脯,将雾霭一般的躯体都化为有形物。然而在最后关头,季长安停下了的动作,揽着她发软的腰肢,居高临下地看她。
他问:“这些天,想我吗?”
他的鼻尖抵住她,下颌连带着脖子都是紧绷的。空气稀薄,何皎皎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只觉得他的嗓音低哑又压抑。
“想了。”她老实回答。她仰着头,一双杏眼含水,黑色的长发滑落在白皙的肩上,在窄小的空间里,分明得夺目。
“那怎么不来找我,也不理人?”他又问。
“等你找我。”
“若是我不来呢?”
“你不来就算了。”
她微微侧头,不再看他的眼睛。
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抬高,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着。他的眸色沉郁,身体山一般压下来,压得她的心脏都快不能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