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想尽了法子一定要离婚,怪不得她现下这般态度,原来她早已经知晓了。
陈庚望不敢再听下去,可脚下沉沉,竟一步也走不得,她的那些呓语陆陆续续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些画面。
那是个?冬日的中午,他寻了几个?人聚在一起玩牌,还未散场,他那小女儿便回来了。
她骑着?辆三轮车,带了两个?孩子,对他说要把这孩子放他这儿,她想同那孩子们的爹离婚,之后去外地打工。
这话才说完,他便当着?孩子的面冷了脸,怒斥道:“原先就说不要你嫁给他,现下还离甚?这不就是你百般求来的日子?”
他那小女儿流着?泪,一个?劲儿地说她错了……
他看着?那两个?半大点的孩子仰着?头看他,叹了口气,便进了里间取了个?存折给她,“离婚这事不能乱说,眼下还是先把孩子养大吧。”
他那小女儿听完,泪流满面的瞧着?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那存折非但没接,还被她狠狠甩在了地上。
他怒极,指着?她斥道:“你还想作甚,这么傲的性子不知是随了谁?”
可他那小女儿再也不理他了,站起身?将孩子抱上车便走了。
后来他便托大女儿那钱送去,原以为这事便这么过去了,谁料到还不过三日,他的大女儿便打来了电话,哽咽着?对他说,“明宁喝药寻死了……”
他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颤,一时竟站不稳了。
出?事后,他去见了一面,但那两个?小孙子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不止恨造成这一切的他们的爹,也恨上了他。
他的那三个?孩子也是如此,老三更是毫不客气的冷嘲暗讽,从那起老大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个?家也四?散零落了。
从那以后,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他一日日坐在院子里,望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偶尔才能回想起来原来的时候,那时这个?院子里总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还有一个?妇人训斥着?他们。
那时这院子不止他一个?人,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院子。
他来不及思考这些事她到底知了多少,她是从哪知道的这些事,她又?是何时知的这些事,他只能确定一件事,这件事他不应该知道,永远也不。
“明宁!”
听得她猛然喊了出?来,他才回过了神?,可此时她已经醒了过来,那双杏眼直直的对上了他,满腔的恨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不留一丝余地。
但他心?下一惊,来不及躲避,便见她闭了闭眼,好半晌,才重新睁开眼来,问他,“我咋了?”
陈庚望见她此刻眼中无波无澜,咽了咽滚烫的喉咙,压下心?中的惊思,“发?烧了。”
说着?,探出?了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然好多了。
不等?她开口,陈庚望便起身?倒了一缸子温水来,将她扶起来,喂了几口,看着?她再睡下他才起身?赶紧去了下一户人家,临出?门?前又?将陈如英叫去看着?她。
声振屋瓦,家家喧闹,他的心?也乱了。
而?此时本应该睡下的宋慧娟却睁开了眼睛,她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一场梦,心?里便疼得厉害。
准确的说,那并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她亲眼看见她的女儿哭着?求他,可他无动于衷,有的只是不耐烦。
但宋慧娟又?清楚地知道不管那天去求他的是谁,陈庚望都会去应下来,伸出?把手?帮帮。
因为陈庚望一辈子就是那样?的人,他懂得责任,他也担得起责任,但这一切都抹不掉他对孩子们的薄情寡义。
甚至她会怀疑孩子们是不是他的孩子,怎么对别人就那么有情有义,唯独对自己的孩子就那么薄情寡义?
她想不明白?,可能这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她的脑袋越想越沉,但还没来得及想出?个?所以然来,脑袋已然沉沉罢了工。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