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同学,要不要看看这本书?”
“江盛同学,你看这本书怎么样?”
选书选得不亦乐乎。
江盛听着她一声声喊自己名字,又看她笑靥如花时时回眸看自己,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紧紧握在手里的书,慢慢的红了耳朵,又悄悄红了脸。
鹿姝选书选出了一种马上要带走一麻袋书的气势,然而最后他们俩就各自抱了两本书去门口管理员张姨那里登记。
登记完走出文化馆的时候,鹿姝还安慰江盛:“别担心,刚才那些书以后想看,我都可以借到。”
江盛侧头看了她一眼,看她低头专心地把书塞进斜挎布包里,心说这是安慰你自己的吧。
明明看起来想把文化馆书架搬空的那个人是你。
想罢,江盛又忍不住抿唇一笑。
这一抹笑被暗中观察的鹿姝捕捉到的,她也总算彻底放心了。
你看,他也很高兴嘛,可见一起借书这件事不单纯是她的算计,而是属于合作共赢。
“江盛同学,你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啊?”鹿姝悄摸摸打探。
江盛没多想,很自然地回到:“没有特别喜欢的吧,我看的书都很杂,毕竟能借到的书其实很少,我们丰收公社的借书室多数时候都是摆设,要想去借书都要碰运气,大多数时候过去,那边都没开门。”
此时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大城市还好,小地方就颇有种十里不同权的意思了。
每个地方发展得怎么样,全看当地的领导阶层。
像江盛所在的丰收公社,和鹿姝所在的白鹭公社,明明底下的生产大队土壤都是紧挨着的,很多政策和发展程度却大有不同。
往大方向来说,丰收公社上下都透着一股激进的做派,狠抓对内革风,他们那边批判大会开得最勤快,对每个大队甚至还给了批判人数的标准。
每个月都要批判那么多人,人数不够,那就自己想办法凑,凑不出来,大队长是要挨批评的,情节严重的,还有大队长直接被一撸到底,然后本人被拉去公社当作典型站到被批台上,挨鞭子,被吐口水,被拉去石场林场做苦力。
在学校里,也是小红兵林立,一个小小的学校,愣是可以搞出几个派系的小红兵团互相内斗,老师们也是胆战心惊,无心教学。
鹿姝对丰收公社的情况,也是在她大伯和爸爸的聊天中有所耳闻。
现在听江声语气平淡地提起其中一角,鹿姝不由得用敬佩的眼神看他。
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坚持看书,坚持学习,还能考上县高中,江盛真的很厉害。
——虽然现在读高中需要大队的“贫管会”写推荐书,可清水县高中却只收成绩达标的,不像下面两个公社高中那样只管推荐名额,不管其他。
江盛被鹿姝看得刚降温的脸颊又要开始发烫了,他侧脸避开她的视线,轻轻咳嗽了两声,下意识转移话题:“听几个去你们公社借过书的同学说,你们那边对外开放的书还挺多的,你在那边生活,是不是把里面的书都看完了?”
说起这个,鹿姝果然被转移了视线,“是啊,我从小学开始就在那里借书看了,有几本书特别好看,我翻来覆去大概都看了十来遍了,要不然我这个周末回去的时候帮你借几本吧,下次你还可以带回家看,我用我爸妈他们的工作证去借,能借出好几本书,还不限定归还时间。”
喜欢看书的人,遇到另一个同样爱好的人,总是忍不住想把自己喜欢的书推荐给对方。
和丰收公社相反的是,白鹭公社最近十来年的领导阶层,都是比较注重经济发展的,在对内革除弊端方面,也十分克制,没有让这股风潮失控到不管不顾,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毕竟他们新国成立以来的初衷,本身就是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嘛。
对内革除弊端很有必要,但也不能忘记初衷,舍本逐末,寒了老百姓的心。
也因此,白鹭公社的社员们日子过得更好,公社上面管理阶层风气也更清明,学校、工厂、单位、农民,各司其职,好好把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做到位,一切就显得十分积极向上,各行各业充盈着勃勃生机。
不提各公社领导阶层,单就老百姓们,提起白鹭公社,谁不羡慕?
比如学生们,提起白鹭公社,都会念叨一句那边的借书室有好多书,其中还有许多都是领导们在外公干时遇到什么好书,顺带就自掏腰包买来放进去的。
听鹿姝说能借书回家看,江盛很是心动。
县文化馆虽然可以借两本书,但归还日期是有要求的,至于江盛的其他借书渠道,多数都有人在后面排队等着看,他把书拿到手,就得争分夺秒地看。
有时候遇到好书了,想仔细品读也没机会,只能囫囵吞枣地把喜欢的段落摘抄下来。
也因此,每年放长假的时候,江盛没有书看,只能翻出以前的课本或者摘抄本反复观看,权且聊胜于无了。
可若是能在长假时也有正经的书看……
江盛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下鹿姝,又垂下头,声音都低了不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鹿姝乐得可以补偿他,“当然不会,顺手啦!”
晚自习
出了文化馆,鹿姝和江盛就各自分开了。
鹿姝去彭师傅小院打牙祭,江盛则是去熟悉县城的大街小巷。
彭师傅小院并不对外待客,只有像鹿姝这样被亲友带过来的绝对可信的人来了,才当作亲戚把人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