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火罐不可置信地扫了我一眼,自言自语:“你和红拂?”
我迅速抽回身子,一脸平色,算是默许。
火罐痴痴钝钝道:“我我考虑考虑。”
“不是我不让你考虑,是哈吉给不了你太多时间考虑。”
我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又起风了,最近夜里贪凉,多待一会,便觉得寒意触达全身。
“我当然想走,只是”火罐望了眼猹猹那间房,满是踌躇,“只是如果我走,猹猹自然也是要走的可他跟着我,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过是跟从前一样,跟一群乞丐抢饭吃。”
“或许我们可以再替他找户好人家。”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像从前那样,替他找一户真正爱惜他的好人家。至于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总好过你总是做一些违心之事。”
“哪有那么容易。”火罐呛笑两声,像是自嘲,“猹猹不是没有被领养过,最后还不是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他胆小、爱哭,夜里总尿床,没有哪户人家会喜欢他。就算领走了他,也只会拿他当只宠物狗一般对待着,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我。”
“可你真的想让他跟你一起四海漂泊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我探不清的情绪,如鱼在水,游离不清,“我最多只能帮你们出去,至于出去以后,去哪里,原谅我没法照顾你们太多。”
这是实话,我能力有限,无法做到事事周全。我知道以红拂的性子,要真逃出去了,见到猹猹火罐无处可去,仍会出手相助。但我做不到,我的父亲告诉过我,量力而行是美德,成全他人,也是成全自己。
火罐思考良久,等我腿都站麻了,他才支支吾吾开口:“不然还是麻烦你们帮他留意一下好人家?”
“我们会的。”我随他一道,看着猹猹寝室的方向,意味悠长,“只是猹猹那边,你”
“我会说服他的”火罐势在必行,“有好日子过,谁还愿意吃苦?”
“你确定?”我有些没底,“他那样喜欢你”
“什么喜欢我和他都是男的,谈什么喜欢?”火罐略显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他不过是拿我做哥哥,我拿他做个小弟罢了。”
“我是信你的,信你真把猹猹当弟弟。”我与火罐四目相对,我确定,他眼里提及猹猹时,并无半分柔绪,那种红拂看我时时常会有的柔绪。
“只是”我更近一步,躬身附在他耳边,“我不信猹猹。”
“见到阿兰没?”
与火罐谈完后,一回到寝室,迎面撞见红拂。
他举着半个苹果,正啃到一半,脚边果皮吐了一地,十分悠哉的样子。
我慌慌张张道:“见见到了啊。”
我又想起阿兰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红点,一想到它们,我就头皮发麻。
“你紧张什么?”红拂察觉到一丝异端,袅袅上前,嚼着苹果肉说:“嗯去了趟巴斯庄园,连身上都是香香的”
“我给你带了东西!”
我突然想起自己回来时偷偷塞了几块樱桃奶油蛋糕在身上,可惜回程颠簸,奶油蛋糕瘪成了一坨,看上去实在有些惨烈。
“丑是丑了点,但还是谢谢你啦~”红拂满脸欢喜地把蛋糕接了过去,连苹果也不吃了,用手舀起一指□□,塞进嘴里吮了吮。
“对了,阿兰有跟你说起我什么吗?”他又将话题绕回到阿兰身上。
自知无法越过,我索性如实相告:“说了,他让我告诉你,山本下周就到黄金港,他会亲自去迎接他。”
“真是没出息”红拂顿时将奶油蛋糕放到一旁,愤愤然道:“就是天生的贱命,为了男人一点点的好,就掏心掏肺上赶着去做牛马。咱们以后千万别跟他来往。”
“那你还会找山本吗?”话虽如此,但我知道,红拂只是刀子嘴,心还是那颗豆腐心。
“找啊,当然要找!”红拂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将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我管不了阿兰,但至少能管一管山本。我要告诉他,别让我知道他辜负了阿兰,他要敢辜负他,我就敢拿刀将他捅死!”
“你可千万别说这样的气话”我被红拂的凶恶表情给吓到了。
见我真有些露怯,红拂语气稍缓:“我不是气话,我是认真的。看吧,就看他来黄金港的时候,他有没有觉悟”
这头话说完,黑鬼牵着小豆丁的手走进门来。
红拂立刻掩去脸上的恶气,翩翩然爬回到自己床上,背过身不知忙活什么去了。
“克里斯,你终于回来了。”黑鬼松开小豆丁的手,任他跟一团白棉花似的,弾到我怀里。
“克里斯哥哥”小豆丁的声音奶奶的,就像在温牛乳里浸泡过了一般,听得人心神舒宁,“我哥哥说,你最近很缺钱是嘛?”
原本背对着众人的红拂背影登时一凝,我旋即撇开话题,“瞎说,我不过是觉着无聊,谋份差事罢了。”
“他呀,真以为你差钱,把自己罐子里的铜币全都掏了出来,说是要给你哩。”
黑鬼从兜里掏出几个,吭吭哧哧塞到我手上。
“你别嫌少这里头有几个钢镚儿是我的。我原是打算拿来买吃的,既知道你缺钱,就紧忙赶忙地拿出来给你了。”
“呦,自个儿都送来了,一个个的都不叫上我?!”
黑鬼话音刚毕,火罐的声音跟惊天雷一般从门外炸了出来。
众人循声探去,只见他拿着刚刚我给他的那沓钞票,和一个孩子们专用来储放私房钱的陶瓷罐子,大步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