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为钱发过愁了。”
分明应该是转折点,标志着往上走的一句话,姜换的语气听来却一点也不兴奋,反而带着莫名困恼,好像这对他而言并非一件好事。
喻遐问:“你不喜欢《蓝太阳》吗?”
他该怎么对喻遐准确描述这些复杂感情,所有人看来都是崭露头角的处女作,却是一场难以启齿的交换。
姜换回答他:“我不喜欢拍电影。”
差不多算记忆中第一次,姜换主动地和谁聊起他出道之初的来龙去脉。
被发掘拍电影那年并不如有些媒体夸大其词,他正处在迷茫的十字路口,相反,姜换彼时很清楚要做什么,毕业,回岛,再找个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学生时代,烦恼与困惑都朴素,至少比现如今伸手抓不见任何的虚无要正常得多。
许为水所言“电影艺术”,似乎为他那个“养活自己的工作”搭了一座桥,让他多一个选择,于是姜换办了休学一年手续,和许为水一起回国拍摄。
《蓝太阳》在艺术层面无疑是成功的,姜换在欧洲几个电影节走一遭,赞誉和夸奖听多了,加之过程不算难熬,难免产生以此为下一步的目标也不错的念头。
正在这时,许为水提供了一份合约。
“他说会为我量身定做5部电影,我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姜换说到这儿,舌尖发苦,分不清是香精过量还是回忆太折磨。
喻遐问:“这不是很好吗?”
所有人的反应都会和喻遐一样,包括当年的姜换。
前一天还是穷学生,潦倒,无人问津,因为种族歧视找兼职都受限,后一天就收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邀请,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纸醉金迷的奢华世界,谁能抵挡得住?
姜换现在想,只觉得他太草率,但是再来一遍他不能确定自己会选另一条路。
“我妈妈……嗯,养母。”他再次轻描淡写地带出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私隐,忽视了喻遐表情一瞬间僵了僵,“我养母那时丢了工作,房贷拖着,眼看还不上,许为水就送来了这个合约和这么好的机会。”
“她帮你签了吗?”
“劝我,”姜换纠正用词,“她劝我签了,我同意,然后把钱划给了她的账户。”
“为什么?”
“觉得她比我更需要钱。”姜换往后靠在长椅上,仰起头,树影婆娑间竟漏了一两点月色,“也有感激,我从小就对她非常感激。”
喻遐不吭声,长久地望着他,眼睛里有光闪烁着。
姜换停顿了须臾。
他又有点想抽烟了,第一次提起,语句不熟,好像说的别人的故事。前面尚能泰然处之,惟独在这一段,起点模糊的时候,姜换左肩的旧伤就开始隐隐作痛。
最后他找了个折中的表达。
姜换说:“她把我从福利院救出来,还治好了我的……伤。”
他到底没用那两个字: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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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更
第二九章“没有不喜欢。”
糖浆含量超标的苹果汁还是被姜换慢慢地喝完了,喻遐和他在街口下了出租车,耳边仍嗡嗡作响。
难以置信,姜换竟然跟自己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