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站在战场上,才能深深体会到人命如草芥这几个字的沉重。
宋渊是将门出身,十五岁时便进了南阳王府,做了二十多年的亲卫统领。听令当差保护主子安危是拿手好戏,随自家主子剿灭山匪和流盗也是常事。
不过,这些往日引以为傲的能耐本事,或者说自信底气,到了豫州城外便烟消云散了。
城墙上不停有人往下掉落。有孩童有女子有老人,也有守城的乱军。血肉模糊的情景处处皆是。
云梯上的英卫营士兵,也不时被长城墙处飞来的利箭射落。他们从三丈高处掉到地上,嘭地一声,要么跌断手脚,要么摔中要害,气绝身亡。
触目所及,到处都是尸,能有全尸都算好的。血液浸透地面,散出的浓厚血腥气令人作呕。
左大将军面不改色,对眼前如地狱一般的场景视若无睹,对遍野的哀嚎惨呼声充耳不闻,不停出军令。
传令兵摇晃手中旗帜,传出主将军令,又两架云梯被慢慢推上前,攻势愈迅猛激烈。
宋渊此时万分庆幸,天子将剿灭乱军的重任交给了左大将军。两军对阵打仗,需要的正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左大将军。他自愧不如远远不及。
至少,他做不到对老弱妇孺的死伤熟视无睹。
第一天攻城,直至傍晚,才鸣金收兵。
英卫营退而不乱,走的时候,还将地上的尸一并收拾了,免得耽搁了第二天攻城。
宋渊由衷赞道:“左大将军治军有方,令人佩服。”
左大将军不以为意:“这才刚开始,接下来等着瞧吧!本将军要在半个月之内破城。”
这一天攻城,已经能大概判断出豫州军的战力。左大将军放言半个月之内破城,绝不是吹大气。
宋渊也舒展眉头:“那就预祝左大将军马到功成,早日平了乱军,班师回京。”
左大将军对低调谦逊的宋渊也十分客气,笑着应道:“等破城后,郑宸的人头留给宋统领。不过,赵武得留给本将军。”
最后一句,说的杀气腾腾,咬牙切齿。
站在城墙上的赵武,生生打了个寒颤,双腿忽然战战抖。
身边亲兵见势不妙,立刻伸手相扶:“将军!”
赵武定定心神,低声吩咐:“扶本将军回去。”
两个亲兵应一声,一左一右扶着赵武慢慢走下城墙。途中踩到了几条胳膊,踩进血泊,耳边充斥着伤兵的哀嚎声。
赵武面色愈难看。
他当然清楚左大将军的厉害。也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今日英卫营的迅猛攻城,还是令他心惊胆寒。
赵武尚且如此,陆成就不堪了。
“舅兄!”
陆成灰头土脸地追过来,口中唤的是私下称呼:“舅兄等等。”
赵武转头看一眼,被陆成的狼狈惊到了:“你怎么全身都是血?是不是受伤了?”
陆成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用力抹了一把脸:“我在城墙守了半个时辰,没有受伤,这血都是别人的。”
不过,他也被吓破了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