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都会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除了成为母亲的烦恼和累赘,还有什么用?
筒子楼里人多口杂,他从小时候开始,就听到过不知多少人背后的闲言碎语。
说母亲一定是年轻时勾引了有钱人,后来手段败露,才被抛弃沦落至此。
可是他并不相信,千错万错,也一定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的错。
说到这里,关于那个男人是谁的问题,还是他背着母亲自己发现的呢。
要谢行说,他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呢。
谢行垂下头避开了宁柯的眼睛,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翼,声音也有些不自觉的发闷:“我不知道。”
模棱两可的回答,向来是他遮掩内心的一种方式,即便宁柯刚刚已经那样掏心掏肺了,他也并没想敞开心扉。
但是宁柯是谁啊?他两辈子加起来在名利场上游走十来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自然能看出谢行还在含糊其辞,但是显然,如今并不是戳破的时候。
只不过是今晚心碎的人要加上谢明珏这位老父亲了。
宁柯终于转开了眼神,开始专心开车。
啧啧,为人父母真是艰难,以自己这幅心性,以后还是不要去祸害小孩子了。
……
两人刚进家门,就闻见一阵浓郁的香味。今晚吴姨特意准备了火锅,因为家里的宁柯和谢明珏都吃不了辣,谢行的口味也还没摸清楚,便准备了菌菇和番茄两个口味的锅底。
谢明珏正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看财经杂志。
看见他们进了客厅,便立刻向宁柯投来了渴望的眼神。
宁柯:“……”
趁着身后的谢行正在挂衣服,宁柯对着谢明珏耸了耸肩,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啪的一声,谢明珏就把那本用来摆拍的财经杂志丢到了茶几上。
开饭之后,宁柯坐在这对父子中间,更是选择性忽视了谢明珏的几次试探,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正在埋头干饭的谢行的时候,宁柯终于坐不住了。
他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从衬衫口袋里摸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了几行字,从餐桌下面递给谢明珏看:
“十几年前把儿子弄丢的是您又不是我,要我冲锋陷阵能有什么意义呢?您说是吧。”
谢明珏:“……”他就知道,这事指望小宁完全不行,这孩子只会给自己添堵。
怪不了人,又咽不下这口气,激得他直接把宁柯碗里已经涮好的毛肚抢走了。
宁柯:……啧,他好像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但是餐桌边倒终于安静了下来,宁柯开始慢悠悠享受热气腾腾的火锅。
说出来不怕丢人,他都快忘了上次吃火锅是什么时候,商务洽谈时合作方只会请他吃一些填不饱肚子的精致西餐。
至于家里……成年之后,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回自己家吃过饭了。
一顿平常的团圆饭,对他来说却是可望不可即的一场梦。
等到这顿饭快吃到尾声,宁柯依旧不为所动,谢明珏似乎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道理。
他又如坐针毡了一会儿,便越过宁柯用公筷给谢行夹了一筷子已经煮好的排骨。
等到谢行抬起头,那对黑亮的瞳仁终于对上他的时候,谢明珏才终于开口:“阿行,最近你妈妈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