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苏茗的视线却并不在他身上,而在他身畔那个青衣的人的身上,那正是他的师父。
“师父!”苏茗抿了抿自己的唇,说出这样的称呼。心绪自是复杂,但如此复杂的心绪在心头转了一圈之后,也只能吐出这样的两个字。
青衣相师微微点了点头,“你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一切也该结束了。”
他又看向苏茗旁边的濮阳殊,心想,时间过得是这么快,也是这么慢,二人的姻缘……他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的眼光真是十分准确,早在千年之前,他就已经预见到这样的……
好吧,并没有预见到。
他只是隐隐约约有些猜测,没想到千年之后,这猜测居然成真了。
就算他擅长卜算,也不能卜算到这么久远的事情啊,更不能卜算的万无一失。当年,他就卜算出来许多结果,那些结果,无一例外以失败作为终结。
不管是在轮回中癫狂愤怒,最终毁灭天界也毁灭自己的濮阳殊,亦或者是沉沦在凡世之中,再也不曾回忆起自己过往的苏茗……
他的思绪被苏茗的言语所打断,只听苏茗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天帝陛下,我是来罢黜你的。”
天帝一愣,却绽开极其缓慢的一个笑颜,用一种新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该说不说,他的变化真的很大么,居然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同自己说话,眼神再不复当年的孺慕失落。
“那就……开始吧。”
天帝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四周,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位神兵神将来帮助他是想作壁上观么,如果他赢了,他要把这些人的神魂通通都放到石头里,让他们给自己最亲爱的儿子……守墓。
他手掌略一翻覆,便拿出一方大印出来,苏茗与濮阳殊都严阵以待,却见那方大印瞬间化作万千光点融入苏茗与濮阳殊体内,光带的速度实在太快,快的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不,这并不是快,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苏茗与濮阳殊的身影在那一瞬间消失,二人只能在仓促中听见相师的声音,“小心,这是能够引动时空罅隙之物,一着不慎便会永远遗失沉沦。”
那是,什么东西?师父,说清楚一点啊,不要这么语焉不详。当然,相师说的这么语焉不详的缘故就是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只知道,这是一件天地开创之初便遗留下来的法器。
“它,究竟是什么。”
天帝看向自己手中的大印,却突兀地吐出一口鲜血,不过是小小的操纵一番,以他的灵力积蓄,竟也损伤至此么,真是神器啊。
他回答了相师的问题,“我也不清楚,但是,他们说不定永远都回不来了,永远沉沦在……时空的罅隙中,沉沦在自己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他看向这方印记,喃喃道:“我会赢么。”
万千的光影在苏茗与濮阳殊眼前纷乱的略过,又转瞬破碎,下一秒就是失重的感觉,失重的感觉却又如此熟悉。
不等苏茗回味一下这种熟悉,他已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落地,触到冷硬的地面。
他立时环顾起四周,却有一片凉雪落到自己的鼻尖,缓缓融化。
铅灰色的天空正在下雪,细细的雪洒在人的身上,像是蚕在吞吃桑叶。
他正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广场,广场的装潢十分眼熟,不管是不远处生的歪七扭八的大槐树,还是那边屋檐上蹲着的缺了一点角的螭吻,都和天都府……都和天都府一模一样。
如果有一个动物,长的像鸭子,叫声像鸭子,吃起来的味道也像鸭子,那它就是鸭子。
换句话说,大槐树和缺角螭吻,房屋的建设与规划,甚至地板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这不就是天都府么。
还有,濮阳殊呢。
那么大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不远处的身影上,那人跪的笔直,身上已经覆盖满了落雪,简直像是一个雪人。
苏茗的心头却猛地一跳。
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便见有两三个仆人端着炭火走过,对跪在地上的那人冷嘲热讽。
“三公子,雪地的滋味不好受吧,冷不冷呀。居然敢忤逆大公子,谁给你的胆子啊。”
“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废柴是如何能呆在天都府的,一个小童的灵力都比你出色吧,真是不知羞耻。”
“知不知道大公子的修为境界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他们嘲讽着离去了,只有那个跪着的身影还坚硬若铁。苏茗一个闪身,便闪到他的面前,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不是濮阳殊还能有谁。
最惨的,果然非他莫属。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又用灵力迅速掠去他身上的雪,隔出一个不被雪侵扰的空间,并且缓缓的在此方空间内升温。
但是,他的心头却有了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眼前的濮阳殊究竟是哪一个濮阳殊,另外,天帝也很让他在意,说好的决斗指的就是这个?他将自己和濮阳殊送到这里,究竟意欲何为?
就在此时,濮阳殊抖了抖自己被雪浸润的睫毛,睁开他黑玉棋子一样的眼眸。
苏茗手指一抖,有些紧张,便看见眼前人的眼神从迷茫到清醒,最终转变为苏茗十分熟悉的神情。
濮阳殊身躯晃了一晃,眼看马上就要栽倒,苏茗就连忙抱住了他,濮阳殊就顺理成章的倚靠在苏茗怀里,闷闷道,“这里是哪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
他在苏茗怀里蹭了蹭,苏茗便感觉到他微微湿润的头发蹭在他的脖颈处,微微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