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萍翠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嗷嗷痛哭的声音比仆役们呼喊救火的声音还大。
激动之下,她裹着眼睛的白布渗出鲜血。
丫鬟们吓了一跳,忙把她拉回房,找来府医重新上药。
方众妙站在廊下看着烧红半边天的火焰,幽幽叹息了一声。
院子里一片兵荒马乱,仆役们来来去去十分匆忙。
确定无人会注意自己,方众妙小声在黛石耳边低语“我本打算找一根余飞翰的头,算出他的下落,再劳烦你跑一趟,把他杀了。没想到事情如此不凑巧。”
黛石装作好奇地问,“小姐你不是说不杀他吗?”
方众妙小声解释,“之前可以不杀他,现在他必须死。他娘给我的镯子有毒,他若不死,我憋在心里的这口气下不来。”
她指指自己心口,满面忧愁“我这口气下不来,道心就会不稳。你懂吗?”
“小姐,我懂。”
黛石连忙捂嘴,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好一个道心不稳。小姐的顾虑很是可爱。
黛石回头看看屋内的苗萍翠,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为何不杀那个老虔婆,害你的人是她呀。”
方众妙轻轻一笑,耳语道,“杀她简单,却无用。她死了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也消不了气。只有杀了她最珍视的儿子,才能直击她的痛处,令她生不如死。”
黛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两只小手欢快地拍了拍,复又问道“小姐,还有别的办法能算出余飞翰的下落吗?”
方众妙摇摇头,有些遗憾地叹息“鲜血,头,指甲,甚至贴身之物,都能算出他在何方。但这些东西都烧没了。”
主仆二人站在廊下,颇为可惜地看着这场大火。
片刻后,二人转身回房。
府医把最后一点药粉洒在苗萍翠破碎的眼球上,苗萍翠疼得连连尖叫。丫鬟婆子们围拢过去,软着声调安抚。
方众妙盯着她血肉模糊的眼眶看了一会儿,眸子里划过缕缕暗芒。
府医满头大汗地走了,余成望灰头土脸地回来,简单讲述了一下前院救火的情况。
“书房、卧房、前厅、偏厅、演武场,连同仆役们居住的耳房,全都被烧光了。”
苗萍翠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装作恼火的样子责问“为何会烧起来?府中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余成望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把你眼睛打瞎的那个小孩吗?他带着他娘逃出了柴房,却逃不出府门,便放了一把火,将翰儿的院子烧了。趁着下人们全都跑去救火的空档,他已带着他娘逃之夭夭了。”
事实上,那对母子被余成望的小厮推进火海,这会儿已经烧成焦炭。如此惨烈的一场火灾,烧死几个人实属正常。
苗萍翠故作怨怒地骂了几句便假装精疲力尽地躺倒下去。
她虚虚捂着左眼说道“妙妙,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等这贱人走了,她才好关起门来与丈夫商讨如何杀死对方的种种计划。
余成望假装慈爱地说道“是啊方氏,你先回去吧。刚才你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待会儿我让府医给你开几服安神药,你喝完药便早些休息,莫要因此染上疾病。往后你既要养育两个孩子,又要执掌中馈,还要学会当一名合格的主母,你的担子很重。”
“谢谢侯爷关怀。”方众妙屈膝行礼,拿起桌上的翠玉镯子,从善如流地说道“母亲,那我便走了。明日一早我再来看您。”
跨出门槛的一瞬,心声幽幽响起【今晚我还要借那几只红脚隼敲打皇帝,我也很忙。】
【姜雨柔那处必定有余飞翰的头,小石头办正事的时候可以顺便帮我取一下。】
【对了,忘了告诉我那婆婆,不把破碎的眼球从眼眶里挖出来,另一只眼睛也有可能瞎掉。】
【这样也好,母虎瞎了眼睛,便能消停了。】
主仆二人越去越远,心声飘飘忽忽渐渐消失。
余成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差点忘了姜氏那边也有翰儿的头!这个贱妇也该杀!
“我去处理那个外室。”
余成望强打精神往外走去。
苗萍翠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捂着眼睛痛苦不堪地哭喊起来“快去找府医!快啊!”
等到府医来了,她要好好问一问,若是真的不把眼球摘掉,自己会不会变成瞎子!
不会的!另外一只眼睛明明好好的,什么伤都没有!方氏肯定在危言耸听!
然而冥冥之中,苗萍翠却又知道,方众妙的心声从无虚言。
今日这挖眼之刑,她不想受也得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