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屿的指尖儿在烟蒂上摩挲了一下,微微猫腰笑得恭谦:“我哪有钱买这烟?是客人丢下的半包,我拿来抽了。”
老技师做贼似的来回瞅瞅,低声道:“千万别让黄经理知道,又该扣你工资了。”
正说着,大厅传来黄经理高亢的迎客声:“曹先生,可好久没见到您了,今儿有空过来按按?”
盛屿眼睫微挑,缓缓过了口烟。曹峰,他等了大半个月的人终于现身了。
他神色未变,问老技师:“黄经理现在迎的客是哪尊大佛?听着他的声都变了。”
老技师用毛巾甩了甩自己身上的浮灰:“大人物,博源外贸知道吧,这个曹先生是里面的大股东,但据说是个逍遥散仙,不管公司的事情。”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腰不好,一年在咱们这消费这个数,黄经理能不上态度吗?”
“这个曹先生有专门的技师给他按摩?”
“有,张二。”老技师嗤了一声,“张二的手艺也就那样,但是他会溜须拍马,把老板们都哄得开开心心的,自然在咱们这行就叫响了名头。”
老技师将毛巾挂进了自己的换衣柜,拧开茶水杯子滋溜了一口:“不过啊,是人就爱听吉祥话,会拍马屁也是一种本事,阿山你就应该跟张二学学,别只会闷头干活,这样没出路的。”
盛屿走过去将大半包烟塞入老技师的口袋:“谢谢钱师傅指点。”
话音刚落,员工休息室的门就被火急火燎地推开,黄经理探进半个身子:“阿山,你真有茶艺师的资格证?”
盛屿怯生生的:“有。”
“唉,茶艺师辞职半个月都招不上人,我这也只能用你了,你去VIP室给客人泡茶,精细点儿,别毛手毛脚的。”
被老技师推了一把,盛屿才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出门时被黄经理拉了一把,推到了一旁的角落:“回去和你哥说,我可给你机会了,让他以后别来吓唬我,我也不是吃素的,再来烦我我就开了你。”
“我哥?”
“对呀,就那姓方的,咋的你俩不认识?”
“认识,他是我表哥。”盛屿搓了搓指腹上的茧子,低声下气地说道:“谢谢黄经理给机会,我以后不会让他再打扰你了。”
黄经理满意地点点头:“去吧,进到包房里一切听张师傅的,千万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他背身而去,边走边嘟囔:“怎么一直招不到茶艺师,真是怪事了。”————VIP室内,五十多岁的男人面貌年轻且温雅,躺在按摩床上,张二正为他捏肩。
张二手法娴熟流畅,马屁拍得也精良,不硬不假,恰到好处:“曹先生这么久没来是去度假了?您不来,店里缺了财神爷,有人盼着您来,可这段时间我倒是挺开心的。”
闭目养神的人问:“为什么?”
“因为您不来,就证明您的腰伤没有复发,没再遭那份罪,也证明我手艺不错,给您按得挺好。”
曹峰年逾半百,骨子里透着被岁月磨砺出来的从容稳重,又有未经浊世洗染的温柔沉静,他轻轻勾起唇角,笑道:“劳你挂念了,最近家里有事,忙了些。”
张二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没有乱打听:“曹先生现在可以睡一觉,解解乏。”
“睡不着,闻着茶不错,先喝杯茶。”
张二赶紧将躺椅调成了座椅,对坐在茶台后的盛屿使了个眼色。
茶叶在茶盏中慢慢舒展,盛屿将一盏茶推到曹峰手边:“曹先生,请慢用。”
他的目光一直是低垂拘谨的,如今却在厚重的额发后挑起视线,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手机。
曹枫执起茶盏,用盖子轻轻撇动浮茶:“生面孔,没见过。”
张二赶紧说:“新来的按摩师,茶泡得不错,曹先生您品品,不行就换人。”
压着茶盏的盖子,曹峰抿了一口茶:“口感浓郁又不失柔和,挺不错的。”
几口茶后,男人又躺了回去,在茶香中缓缓闭上眼睛:“最近腰不疼了,换头疼了,先按按头吧。”
室内很满,装着舒缓的音乐,淡淡的茶香与沸滚的水声;又很空,连张二都停下了自己的马屁功夫,空得很静。
手指顺着红木漆面轻轻移动,越过茶盏,点一点靠近放在桌上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