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太后翻过身来,将耳中水倒干净。
又用细薄的棉布捻成细条,探入耳中,吸干耳中剩余的水分。
她动作很轻很柔,尽量不去弄疼皇太后。
此时此刻,梁嫤眼中没有皇帝,没有公主,没有太后娘娘。
她看到的只是一位上了年纪,被一只虫子折磨的疲惫不堪的病患。
她尽可能细心体贴的照料着自己的病患,心无杂念。
也许认真的人,身上会有一种别致的美。
在她为皇太后医治的过程中,没有人上前打扰,质疑。
就连立在一旁的皇帝,和丹阳公主,都目不转睛,却格外安静的看着她,没有质问她一举一动的用意。
直到她处理好了皇太后的耳朵,松了一口气,缓缓笑道:“太后娘娘说句话试试,看耳朵是不是已经好了?”
太后娘娘闻言看了她一眼,转向皇帝道:“哪里找来的这么灵巧的丫头?年纪轻轻倒是通身不俗的气质,这治病的手法,比那一起子的太医还好!”
“太后娘娘谬赞!民女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太医们只能听宫女嬷嬷们描述病情,不得亲眼所见,判断自然不似民女方便。倘若是太医们也能像民女一般可以亲眼所见,哪里还需得民女献丑。”梁嫤跪在床边谦逊的说道。
皇帝赞赏的看了梁嫤一眼。
太后宽和的笑了笑,伸手亲自扶了梁嫤起来,“年纪轻轻,不贪功冒进,得了赞许不骄不躁!不错!”
“母后现下觉得怎样了?”皇帝问道。
太后晃了晃头,笑了起来,“真没事了!竟是叫一只虫子闹的!”
皇帝示意一旁的宫女上前。
宫女将瓷盅奉上。
皇帝低头看了看瓷盅里,带着坚硬小壳子的飞虫,脸色一时冷了下来。
梁嫤垂着头,只当什么也不懂。
“母后若是觉得没事了,就躺下歇息一会儿,朕还有事要问这丫头!”皇帝指了指一旁的梁嫤。
太后点点头,竟破天荒的替只见了一面的梁嫤说好话道:“她年纪尚小,皇帝莫要为难她。”
皇帝笑了笑,转身出了内殿。
跪在外头的太医们自然也听到了梁嫤那一番为他们辩白的话,这时候看着梁嫤的目光倒也十分友善。
皇帝身边太监吩咐他们离开。
皇帝则带了梁嫤,去了侧殿。
丹阳公主也跟了进来。
皇帝看着梁嫤道:“这虫子怎么会进了太后的耳朵?”
梁嫤心下忽然紧张起来,脸上却只能装作一派天真的模样,“虫子有脚有翅膀,在人熟睡之时,误入人耳也是常有的事。民间就有发生,所以在端午之时,会拿雄黄酒擦洗耳廓手脚,就是为防虫子误入的。”
梁嫤说完,还甜甜的笑了笑。其实心中亦是紧张到不行。太后娘娘的寝宫,一众伺候的人,单是贴身伺候的就有十几个之多,二等三等的宫人更是不消说。
偌大的宫殿,别说是虫子,只怕上下干净的连只蚊子都没有!
怎么可能任由一只带硬壳的小虫,就这么明晃晃的进了太后的耳朵?
用光引诱虫子爬出耳道,亦或是用烟熏呛虫子,都能让虫子自己爬出耳朵,也避免油滴水灌给耳朵带来的不适感。
可那虫子却入耳极深,定是入耳以后,皇太后身边伺候的人故意掏挖耳朵,使虫子受惊,挣扎才入耳更深。
她适才已经偷偷摸了皇太后的脉象。
又观察太后面容。
太后脸上虽涂有粉脂,但却可瞧见眼睑下的黑印。
太后身体有虚热之症,想来已经多时难以安然入眠,心力耗损大,经不起折腾。
这一只虫子看起来事小,可若不能及时取出,只怕后果也是十分严重。
宫中必有人在谋算着太后!
只是梁嫤绝不想被牵涉其中。
连自己看出来这点,都坚决不能暴露!
她只是个平平常常的小老百姓而已,如果不是林三娘毫无预兆的击了登闻鼓,她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入皇宫这地界。
她可不想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皇帝听闻她的话,又打量着她的神色。
良久,梁嫤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能被人听见的时候。
皇帝却笑了笑,“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是暗处的一只小小的虫子?”
梁嫤偷偷觑着皇帝脸色,不知他这是否话里有话。
丹阳公主却是接口道:“是啊,往后让身边的人多精心着些!那些大意的,也得好好虑一虑,不行就逐出宫去!伺候母后身边,断要不得三心二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