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庄镇山的怒火在庄雁鸣话音落地后瞬间消散,怒火消散的原因并不是只要他答应了庄雁鸣不再逼迫他去做一些事,他就会继续忠于自己,忠于云山,而是他产生的一种在教育孩子上极度失败的悲哀。
庄雁鸣对婚姻失望和消极的态度,究竟是他和梁美云做了不好的示范,还是这些年他真的将庄雁鸣压得太久太狠,而结婚这件事成为最后一根稻草,才导致他用这样不顾一切的方式来表明他决绝的态度。
父子两人安静对坐,谁都没再开口说话,过了很久,庄镇山说:“雁鸣,你赢了。”
庄镇山不是向庄雁鸣的威胁而妥协,而是意识到他也许真的需要反思。阶层是什么?
不是你在市中心拥有一套几千万的房产或是在娱乐场上眼也不眨地开一瓶六位数的好酒,就能踏进的圈子。而是你遇见的每个人都在用仰视的目光看着你,是可以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的傲慢和自由。
庄镇山穿着一双破布鞋从一望无际的麦田里走出来,没人为他引路,他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打碎牙和血吞算什么,自尊心被碾成渣,很多年都拼不起来才是最让人窒息的。
只是因为这段路太难,所以他想做庄雁鸣和庄昭炀的领路人,希望他们可以衣着光鲜,潇洒又体面地直达成功的终点。
他真的错了吗?
庄镇山注视着庄雁鸣离去的背影,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庄雁鸣有如今的魄力与成就,难道不是他分秒不停,在其身后鞭策的结果吗?
庄雁鸣离去后,庄镇山又在品酒室坐了许久。
最终他想明白了,或许他的方法过激,但总有一天,庄雁鸣回头审视自己来时的路,一定会感谢他的父亲为他做的一切。
年前年后,庄雁鸣又忙碌了许久。
3月1号,南港新区成立的文正式下发,新区的房价瞬间井喷式地增长,庄雁鸣以150亿的打包价将内港的三块地卖给了臻华。比起南港新区待拍的几块土地,这个价格并不高,臻华仍然是捡了大便宜。
庄雁鸣为了展现他与臻华之间真诚的友谊,大方地将臻华要付给他的佣金打了九折。
何钦钦知道此事后,对庄雁鸣灵活又不可定义的底线进行了言辞极为激烈的批判,“卖地已经大赚一笔了,还好意思拿人家的佣金,你他妈真狗!”
庄雁鸣只用了一张支票就堵住了何钦钦的嘴。
“哎哟我的哥!跟我客气什么!下回再有这种好事记得喊弟弟哈。”
“滚吧。”
何钦钦对庄雁鸣的态度感到不满,但转念一想,这人生意场上得意,情场上且有苦头吃呢,孟归南说过的话都到了嘴边了,他又给咽了回去,“马上就滚,赶紧想想怎么去把南哥追回来吧,一年多了,人家说不定对象都有了。”
庄雁鸣食指摁着桌面上薄薄的支票,何钦钦抽了两下都没能抽出来。
庄雁鸣抬眼看着他,“重新说。”
何钦钦在心里大大翻了个白眼,脸上却赔着笑,“祝你和南哥有情人终成眷属,早生贵子哟!”
何钦钦一顿胡侃,说完拿起支票就跑了,临出办公室门,他又转过头来幸灾乐祸道:“加油!大情种!”
何钦钦离开后,庄雁鸣越想他说的话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恰好此时方孟青敲门进来送文件,他刚把文件放下,突然听庄雁鸣说:“我最近腰有点疼。”
“?”
方孟青把庄雁鸣的这句话在脑袋里转了好几圈,毕竟是跟了庄雁鸣多年的助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不一会儿,他就把手机放在庄雁鸣面前,“腰疼是大事,最好去医院看一下。中心医院的孟医生今天下午还有号,我帮您挂一个?”
庄雁鸣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上午呢?”
方孟青又拿回手机,研究了片刻后说:“没了。”
“嗯,那下午吧。”
方孟青闲着没事就喜欢琢磨庄雁鸣,当然了,这种琢磨完全是为了他的年终奖着想。琢磨了好几年,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庄雁鸣研究得七七八八了。因此他很敏锐地从庄雁鸣语气平平的几个字里读出来点不太高兴的意思。
方孟青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就算上午还有号,这个点过去也来不及……哦,方孟青又懂了,这个点儿过去,顺水推舟约人吃个午饭,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安排。
方助贴心又机敏,给庄雁鸣挂了个下午五点至五点半的号。
去医院之前,庄雁鸣先回了趟家。
冲了个澡,洗掉头发上的发蜡,又从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件黑色的棒球服和一条墨水蓝的牛仔裤换上才出了门。
没让老陈跟着,他独自一人开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不论何时总是人满为患,庄雁鸣取了号,循着指示牌上了二楼,在b区的叫号屏上看到了孟归南的名字。
时间还早,庄雁鸣找到孟归南所在的17号诊室。诊室门口没有椅子,他便倚着墙盯着面前的那扇门,诊室门开开合合,偶尔他能从门的缝隙里窥见一瞬孟归南的身影,有时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孟归南是个很好的医生,不论对哪个病人都极尽耐心。庄雁鸣心想自己选择这种方式来见孟归南,足以证明他的头脑实在聪明得过分。
即便孟归南看见他不高兴,也不会直接把他从诊室里轰出来,最起码,是可以说上几句话的。
“请25号庄雁鸣到17诊室就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