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朝就这样灭了。
存在了三百余年。
毁在了九代皇帝李祎的手里。
李祎最后和铁林对峙的时候,身后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
“沈卿司呢,让他来见我!”
“善哉善哉,八弟,事到如今你若是投降,贫僧可以保下你的性命。”
李祎看着眼前一身灰僧打扮的李肃怒斥大笑,“李肃你少在这里装大度,若不是你,他沈卿司又有何机会来颠覆朕的皇权!是你!都是你惹的祸!亡。国不在我李祎,而是在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五皇子李肃!”
“对!就是你!李肃,你死了以后又如何向李家的各位先皇交待!”
他的话越说越难听,可李肃却只是平和一双眉眼,亟待那叫嚣都渐渐散落风中。
“八弟,世人苦澧朝久矣,是你的错,也非你一人之错,无论有没有我,澧朝总归有今日这一遭,都是天意罢了。”
他十指相扣,低声默念,“阿弥陀佛,八弟,交出玉玺与兵符,沈侯爷自会放你一马。”
李祎疯狂大笑,眼角笑出湿润的疯癫。
“朕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若非是手下的兵不争气,又能有你们来朕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铁林,你叫沈卿司出来跟朕对峙!朕有些话要亲自问问他!”
铁林一身戎马,身上都已被鲜血染透,黑红的腥气,此刻高抬头颅,“丧家之犬也想见侯爷?掂量掂量自己,可有那个分量?”
“皇上不必如此这样血红双眸看着我铁林,”铁林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一般,嘴角噙上一抹玩味的笑容,出口的话,却叫李祎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侯爷如今没时间来见你,想必这个时候,已经和桑桑夫人一起共度良宵了,又哪里来的时间见故人呢?”
桑桑。。。。。。
桑桑。。。。。。
只有在提到她的时候,那个染血疯狂的李祎才会退却,才会出现顾叶初。
城破了的时候他就知道,桑桑一定会被沈卿司找到。
他明明有时间把她带到自己的身边,让她时时刻刻地陪着自己,让她在最后一课归属于自己,这样的念头疯狂在李祎的脑袋里叫嚣过。
可是,他最后还是静悄悄地放过了她。
放过了顾叶初。
他做了半辈子的人,最风光的时候,都是李祎。
可是最快乐的时候,都是顾叶初。
他知道,沈卿司不会亏待她,她养的那些鸟儿早就和沈卿司联系上了,那只灰白色的鸽子就是他们传信用的。
否则,她又怎么会知道,千帆早就被人救出去了。
奇怪的是,他即使知道了她的背叛,可仍旧并没有生气,只要他每日都能看到她,就已经很好了。
他从怀里掏出什么,摊开手心,是一抹老旧的红绳。
原来到最后的时候,陪伴自己的,只有这些珍藏多年的旧物。
一瞬间,无数的记忆都在他的脑海中闪回。
却都是有关于她的,有关于径山的。
铁林的身后,尸横遍野。
那都是为了他、为了澧朝坚守到最后的人。
他也应当是那样的。
事到如今,他虽然败了,却不能败了他作为皇帝最后的气节。
一切已经是覆水难收。
他别无他路可走。
下一瞬,他猛然闭上双眸,感受,血液从脖颈喷涌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