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只有苦,和更苦。
吃不上肉,打了补丁的衣服换不下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莞妈的病。
生病,是最能拖垮一个家。
要是一个头疼发烧的,开两副药再熬一熬就过去了。
可莞妈的病是伤了基底,人就跟漏底的水缸一样,是需要源源不断的水填补进去才不会有流空的那一天。
多少都是不够的。
莞爸作为这个家的主要劳动力,从不得停歇。
做完农活也不敢停下休息,要另寻出路去多赚点钱来。
进山采药就是另外一样收入。
那时候村里刚刚开始兴起种草药,绝大数人还是靠进山,莞爸也在其中。
他进山的时候,莞春草跟着嚷嚷要进山一块去采药,她也要干活。
“那时候我才多大,不添乱就不错了,我爸怎么可能让我去,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能忍心。”
莞春草回忆小时候做的蠢事,她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固执的想法:“当时我想,我爸不让我去,那我就偷偷跟着他,我不信我不行。”
许慕余怎么也不会想到莞春草和他的母亲能认识,还是在乡下的时候,在那么久远的时候!
他的心情很复杂。
听到她说她家里的事,眼神也复杂了。
莞春草对上许慕余的眼神乐了:“你妈妈当时也是这么看我的。”
许慕余一怔,他什么眼神?
莞春草没管他继续说下去:“那天,天灰蒙蒙的,我妈不同意我爸进山。”
也就更不同意个没长到人大腿高的莞春草。
莞春草不论怎么吵怎么撒泼耍无赖,莞爸都不带她,还让莞妈好好看着人不让她跟去。
这哪成,莞春草就趁莞妈喝药的功夫,偷溜跟上莞爸。
莞爸已经走出去老远了,莞春草也不打算立马追上去,就远远跟着,能看见人就成。
但父女俩像是心有灵犀,莞爸都快进山了,就这么不经意地一回头,就看见了莞春草。
莞春草跑也不是,又不敢跟上去。
最后还是莞爸狠心,折了路边的枝条,返回来,把她狠狠抽一顿。
抽哭了,又骂了几句重话。
骂得莞春草难得心碎了一回,他才把她送到远离进山口的地方才扭头进山。
没送回家,莞爸不是一个人进山的,再来回,耽误别人的时间。
更何况这一回话说重了,莞春草是真哭了,他也就不担心她会跟上来。
莞春草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又被骂又被打又不能进山,还得自己回家,一样没落着好。
她哪能不哭。
还得边哭边回家。
进山和回家的那条路都会经过那个小院子。
“我哭得什么也看不见,走路都歪歪扭扭的。”
莞春草笑说:“直到你妈妈叫住我。”
许慕余看到她的笑,心莫名跳得很快。
她们就是那么相遇那么认识的?
莞春草时至今日,只要回忆起那个画面,她就很激动。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过,她当时到底能不能用她那双泪眼看清楚叫住她的人。
她只记得她睁开泪眼,那个人背着光在朝她走来。
逆着光,她微卷的长发,气质温雅的长裙,还有她温柔的松弛笑颜,在那个乡下,每个人都因为农活灰头土脸的乡下,简直……
“简直是个仙女。”
莞春草眼里泛起光亮:“她是我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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