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见目的已经达到,拜辞勾践。勾践赠其黄金百镒,宝剑一柄,良马两匹。子贡坚辞不受,还见夫差。
夫差问曰:“越国到底有无报复吴之意?”
子贡回曰:“赐见越王,直言不讳地问道,赐闻您勤政练武,有报复吴之意,不知有无此事?越王大恐曰:‘昔,孤年幼无知,不自量力,得罪于吴,军败身辱,栖于会稽之山,国为墟莽,身为沉沦,赖吴王之赐,使得奉俎豆、修祭祀,死且不敢忘再造之恩,何敢有谋反之心?请先生谒见吴王之时,为孤多多美言。不日,孤当遣使前去向吴王谢罪。”
夫差使子贡就馆,留五日,勾践果然遣文种为使,跪拜于夫差之前曰:“东海贱臣勾践,蒙大王不杀之恩,得奉宗祀,虽肝脑涂地,未能为报。今闻大王兴大义,伐强救弱,故使下臣文种,贡上先王所藏精甲二十领,屈卢之矛、属镂之剑,以贺军旅。勾践请问师期,将悉四境之内,选士三千人,以从下吏。勾践愿披坚执锐,亲受矢石,为王前驱,死无所惧!”
夫差将头轻轻点了一点说道:“诚如文大夫所言,越王还是一个很知道好歹的人。”
文种慌忙叩了一首说道:“大王圣明。”
“文大夫,属镂剑名扬天下,削铁如泥,比鱼肠剑尚胜一筹,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文种道:“属实。”
夫差便命文种当面一试。文种拔出属镂,对一持矛侍卫说道:“请您把矛头伸过来。”
那侍卫转脸瞅着夫差,得到默许后,前行几步,将矛头伸给文种。文种举剑一削,那矛头当的一声,掉到地上。
夫差喜道:“果然名不虚传!哎,文大夫,属镂剑咱试过了,确实是一把好剑。屈卢矛呢,它有什么珍贵之处?”
文种道:“它锋利无比,在诸矛中,堪称天下第一,有神矛之称。关于它的来历,还有一个很美好的传说呢,不知大王愿不愿听?”
夫差道:“寡人愿听。”
文种便不慌不忙地讲了起来。
三百年前,越国出了两个铸剑名师,一个叫步光,一个叫屈卢,乃一师所授。人都说同行是冤家,可两人铸了四十年剑,不仅没有红过一次脸,还彼此夸奖对方的技术比自己好。谁知,到了暮年之后,为了“天下第一”的虚名,两人较上了劲。其实,也不算虚名。因为当时的越王酷爱兵器,特别是刀枪剑戟矛,在这五种兵器之中,只要能铸出一件旷世之作,就可授予“天下第一工”之美名,年俸一千石。为了这个“虚名”,步光背上干粮,钻到深山之中。这一钻便是三年,炼出一把精光四射、削铁如泥的宝剑,取名属镂,被越王授予“天下第一工”。屈卢自知炼不出比步光更好的宝剑,改炼矛。这一炼也是三年,昼夜不停,饿了啃口干粮,累了就歪在铸炉旁小憩一会儿。这一日,他又在小憩,来了一位神人,将他叫醒,手把手教他炼矛。矛将成之时,神人割指出血,滴入熊熊的火炉之中。醒来后,他便依梦中所学,炼至天明,炼出一柄可以穿盾的长矛。正在暗自高兴,忽听门外一片号啕之声,忙持矛而出。门口站满了手提木桶的人,他的家人则跪在地上号啕。他大惑不解,人们看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一个个目瞪口呆,把他围着看了又看,才告诉他,方圆几十里都看见铸造房火光冲天,整整烧了一夜。屈卢知道自己得到了神助,就拿手上的矛在众人面前演练起来,矛戳在数百斤的青石上,电光一闪,硬生生将青石穿透。
听文种讲完屈卢矛的来历,夫差让二侍卫当场演习,果如文种所言,可以穿盾。心中不由大喜,命行人引文种去馆中歇息,以待王命。
夫差目送文种走出大殿,方又传旨召见子贡。
“越王这人真的很好,对寡人赤胆忠心!”
子贡一脸微笑地应道:“是啊,越王对您确实是一片忠心。大王既然知道越王对您一片忠心,那就放胆伐齐才是。”
夫差道:“好,寡人这就兴兵伐齐。但寡人尚有一事,举棋不定。”
“赐可闻乎?”
“当然可以。”夫差道。
“什么事?”子贡又问。
“寡人若是伐齐,越王愿悉境内士卒三千,为寡人前驱,先生以为可否?”
“不可,不可!”子贡连连摇手道,“空人之国,又役及其君,非仁义之君可为也。为大王计,不如许其师而辞其君。”
夫差道:“先生所言甚是。”
见吴国已经被搞定,子贡便辞别夫差,前往晋国,游说晋定公。
“吴国将要兴师伐齐,不知上君可曾闻乎?”子贡一见晋定公,便直言相询。
晋定公将头轻轻点了一点说道:“寡人也已闻之。”
“上君打算怎么办?”
“吴兴兵伐齐,关晋何事?寡人什么打算也没有。”
“不,您应该有所打算。臣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以外臣度之,齐国根本不是吴国对手。吴若伐齐,吴必胜。吴若胜,必与晋争霸。”
晋定公悚然一惊道:“诚如先生之言,寡人该当何处?”
“上君宜修兵休卒以待之。”
晋定公一脸感激地说道:“敬从先生之教。”
以子贡度之,他入晋之日,夫差就该出兵伐齐。谁知,他在晋待了将近一月,还不见吴国有所行动,正要二次去吴,晋之谍人还报定公,说是子贡先生刚一离开姑苏,夫差便下旨征召九郡子弟伐齐。此外,又遣人建别馆于句曲,还要在别馆内外,遍植秋梧,号曰梧宫,使西施移居避暑,俟胜齐归来,即于梧宫相会。
建别馆之事,伍子胥不管,也懒得管。但像伐齐这样的大事,伍子胥身为太师,夫差没向他透露一个字,也没有人征求他的意见,这太师干得窝囊呀!不,不纯是窝囊,是夫差完全抛弃了他。
吴国之所以能有今日之强大,得益于两个人,一个是大军事家孙武,再一个就是伍子胥。而在这两个人之中,伍子胥的作用更大,投入的精力也最多。他把吴国当作了他的家,当作了他的孩子。夫差可以抛弃他,但他不能抛弃吴国。闻听夫差要兴兵伐齐,便又不顾一切地闯进馆娃宫,面见夫差,强压怒火道:“大王,越为吴心腹之疾也。齐,不过癣疥之疾耳。今大王听信浮言伪词,兴十万之兵,运粮千里,与齐相争。此乃重癣疥之患,而忘心腹之毒。臣恐齐之未胜,越祸已至矣。且破齐如得石田,石田之上,寸草不生,何益于吴?”
夫差听了,火冒三丈,破口骂道:“老贼,寡人未曾对外用兵之前,你记恨于西施娘娘,说是寡人因西施娘娘之故,沉湎于温柔乡中。又是遣刺客,又是投帛书,要寡人重振虎威,对外用兵,争霸天下。寡人从了汝愿,兴兵伐齐,汝又口出不祥之语,阻挠大计,该当何罪,武士何在,将这老贼拉下去砍了!”
伍子胥身为太师,又是吴国的擎天大柱,吴人对他敬若神明,也包括夫差未曾为王之时。今日夫差突然这样对他,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伯嚭跑了出来,假装好人,向夫差奏道:“大王,伍子胥为先王老臣,不可加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