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的大拇指,赫然被一圈血玉流光包裹着,在晨光里灼灼生辉。
这是……何时……
笉罗手指一颤,只听得屋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人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胸襟里有股子从脚底盘旋而上的暖意,慢慢悠悠,涤荡在指缝之间。
深吸一口气,让外罩深衣上的凉意从骨头里渗透进去,与这股子沉郁下来的温暖糅合在一处,再抽丝剥茧般,一点一点散发出来。
也不知是玉暖了血脉,还是骨骼温养了玉。
发了一会呆,笉罗细细摩挲这这枚血玉,觉着拇指也像被嵌入玉玦似的,变得剔透了些,细致了些,皎洁了些。
总算记得有正事要忙的,笉罗提起衣摆往外奔去。
一推开门,便见得抱着铳儿笑吟吟从大门走进的泽临。
刻意地往他右手上望了一眼,果然,那枚昨夜打磨出来的牛角扳指,戴在昔日血玉扳指占据的位置。
愣愣看着,心道,这算不算交换信物呢?笉罗又摇起了头,埋怨起自己胡思乱想。
“你醒了呀,总算还赶得上好戏。”泽临温吞吞说着,笑着走来,将她双肩一压,让铳儿跨坐在她脖子上。
没等笉罗言语,铳儿拍着巴掌,咯咯咯笑得欢喜。
笉罗只好冲天翻了白眼,扶着铳儿乱蹬的小粗腿。“好戏?怎么,昌云谷那伙子人又来了?这回,是多少人马?”
泽临答得飞快,“不多,至多七百人,不过嘛,那两百弓箭手倒是有模有样的。嗯……够你瞧一阵子戏的。”
“是吗?戏好看不好看,也得看是谁写的戏本子……”笉罗不以为然地摇晃着挂在铳儿腿上的手臂,嗤笑道:“怎么的,这戏本……你亲自来唱?”
泽临背着手,与她肩并肩,道:“只怕我这唱词,不太文雅。”
“无妨无妨啊,我且听着……”笉罗侧过脸来,下上大量他一眼,“实在不堪入耳,大不了我堵上耳朵。”
“你呀,你呀……”泽临捻着胡须尖儿笑,伸出手来挠铳儿的痒痒肉。
一路上,咯咯咯的银铃笑声在雨后的石板路上穿来荡去。
待两人上了观战台时,城外的昌云谷兵卒已经摆好了阵势,抹开了脸,盘马弯弓。有两个嗓门大的在阵前亮相,膀大腰圆,撅起嘴来大喊:“铸钺谷的人听着喂——大殿下说了,投降者能保家中良田,能保家中财产,能保升官达禄!他爷爷的喂,你们还不投降?”
笉罗无奈地想,这劝降的也是个傻的,最关键的没说——其他的都有了,但却不知保不保命,哪个敢降。
不远处的树梢上,绛夜打过来一个暗号。
泽临扬眉一笑,抖了抖软甲,中气十足道:“别傻了喂,底下老少爷们!你们哪个见过大殿下的?啊,空口白话的许诺,我也会说!投降吧,跟了老子,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一人俩媳妇,你们信不信哪?”
噗……笉罗捂着嘴笑,心里啧啧道:这可有趣了,痞子上战场,土鳖对王八。
一群人还真有被唬住的,好些个反应迟缓的,愣是把弓拿起又放下。偏生领头的是个口齿不灵的,“非非非也……”了半天,也没非出个有理可依、大义凛然来。
——原来根本是心里无底的。
但还是有自恋,还是有妄想的。打赢了,那便是天大的理!
干脆闭了嘴,领头的一手挥下,弓箭手齐齐张弓,对准了城楼上的敌人。
顷刻间,箭矢雷动而出,浮光掠影,翅飞惊风。眼看着,黑压压的箭头就要穿杨贯虱,刺穿敌人的胸腔。
连霜月这时站在了笉罗身边,空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抿嘴对她笑道:“啧啧,此时风景当真不错。千万可白让我们做白工啊,不然我得找大人多要些工钱。”
笉罗专注于眼前,只白他一眼,没言语。
忽的,泽临腾空而起,掠至城楼之上,低沉喊道:“全部后撤!”两排齐整的守城弓箭手急速往后飞跃,行动如电,全然不像普通的兵卒。
惶急而至的箭,顿时失了标的,纷纷扬扬而落,如飘散的璎珞。
接着,是第一波的箭雨。
风中传来孩童脆生生的笑声,然本该听到的弓弦绷紧、数箭齐发的声音,却迟迟未有出现。城楼下的众人此刻正面面相觑,死死盯着手中的弓,似乎要将它看出洞来,聊以压制他们被蓦然间折裂的弓干划伤了手而生出的满腔愤懑、惊异。
“呀!蛇灵大王显灵了!”泽临吊着嗓子惊呼,紧跟着,方才还退避三舍的铸钺股弓箭手们立时蜂拥而出,七嘴八舌喊道:“我们有蛇灵大王护佑,怕什么!”“哈哈哈,蛇灵大王来了,鼠辈们,你们还不夹着尾巴滚蛋!”
原本只是受惊、茫然不解,然而一旦眼前无法解释的事实与蛇灵扯上关系,这些平日里尊奉蛇灵为天神的民众,便马上破了胆,丢了魂。
如果不是蛇灵大王施了法,为何这前一刻还完好无恙的良弓,后一刻便自己折裂了呢?
趁着他们惊惧之时,泽临一抬手,城楼上箭矢如蝗,比风更疾,直直
23、给点颜色看看
向大惊失色的昌云谷兵卒射来。
逃跑的人冲散了后面的阵型,来不及逃跑的——
从马背上摔落,折了胳膊,断了腿,又被受惊的马屁践踏,血肉横流,最终被射得如柴篷一般,安静地闭上了嘶吼破的喉咙……躺倒在了肮脏的尘土中。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但好歹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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