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虽是短小,却情真意切,情意更在字里行间之外。”
“词意自然真切,缠绵而不颓废。柔情之中颇有慷慨报国之志。”
宝玉听着四周那些个络绎不绝的称赞,总感觉他们的话半真半假,奉承的成份占了一大半。
但想了想后,又觉得他们并无奉承自己的必要。
纳兰容若的诗确实做的很好。尤其这一首长相思,更是老妈时常挂在嘴边的。只不过,关于慷慨报国什么的,他可从未想过。
宝玉谦让着笑了笑坐下,抬头忽然撞见北静王那双蕴含着笑意的星夜黑眸,不由得心下一惊。
接下来各人都赋了诗,北静王最后一个吟诗之际,底下众人皆都屏了呼吸静静聆听。
“垂野地,幽花明。泊舟祠下,风雨看潮生。问燕归来春尽处。烟水初销,春泥半落花。
接长亭,迷远道。寂摇空枝,桃李花落尽。半含春雨半垂丝。满地残阳,日暮苍山老。”
话音刚落,满座皆惊,纷纷称妙,各种夸赞之词此起彼落。
宝玉不禁揉了揉额角,以手遮住眼角的无语。
那词到底好不好,宝玉还真听不出来。但总觉那些门客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就算是好诗,也不需要表现得跟国际总统刚发表完演讲一样,一个个的打足了鸡血。
北静王和众门客又畅谈了片刻诗词歌赋后,在宝玉的百无聊赖下终于散场。
见众人一一退下,宝玉长呼出一口气,也忙起身朝北静王俯身作揖,道,“王爷,那我也先走了。”
随着宝玉弯腰的动作,一缎袖摆顺着他的手腕滑了下来,露出腕上那一串缠绕了好几圈的鹡鸰念珠。
北静王目光在宝玉的腕上停留了片刻,上前伸手扶起宝玉,握着他的手走出偏厅入园子。一阵清风袭来,鼻尖缭绕着淡淡的花草幽香。
宝玉静静走在北静王身侧。本想着为保安全,自己最好是跟在他身后,见不到表情,说话也能轻松点。未想从出门起,北静王便始终握着宝玉的手同行,迫使他不得不走在王爷身旁,一步一个脚印的在心底默哀。
宝玉原以为北静王拉自己出来是有话要说,谁想等了半晌后,空气里依旧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声。
宝玉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能憋住,在脸上硬挤出一堆笑,开口道,“王爷,那个,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我来这里学习呢?”
其实宝玉想问的是:下次有这种事能不能别记得哥们?打游戏玩枪战在行,诗词歌赋那可是从来都没经历过的事。
北静王弯唇轻笑,声音温和柔软,宛如三月里的暖风拂过人心,令人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舒畅。
“日前已和政老提过,让宝玉过府聚谈。”北静王笑道,“不过数日光景,宝玉却已忘之脑后。”
宝玉嘴角没能忍住地抽动了一下,心道,不是忘了,而是压根就没听到有这么一回事。
一阵清风拂过,卷起北静王墨红的袍摆轻悠翻飞着。
宝玉试着抽了一下手,北静王顺势松开,宝玉如临大赦般赶紧收回手藏入袖子里。
这里的人都是火星思维吗?怎么见人就喜欢牵手,男女不分。
北静王捕捉到宝玉眼底一丝飞闪而过的乏味,与他谦逊的面部表情大不相搭,心中不由得兴致大起,问道,“宝玉平日在家,都做何事?”
宝玉挑高一边的眉头,心中暗暗猜测他是不是在故意试探自己的老底,口中却挤笑回答,“那个,呃,平时老爸……我是说父亲,会督促我念书。还有,偶尔会画点画,陶冶情操……恩,对,就是陶冶情操。”
宝玉也没有故意言辞夸大。
想他从小受老妈的职业影响,所以在大学专业时也挑选了服装设计专业。而这个专业里便包括了色彩,绘画,素描等等。
当然,他自然不会告诉北静王自己还会立体裁剪、cad之类的,因为他说了,北静王也听不懂,到时还得费事去解释。
北静王显然对宝玉的话颇感兴趣,又问,“宝玉还会画画?”
一提及自己的兴趣爱好,宝玉眼眸霍地一下亮了起来,兴冲冲地点头道,“当然了。我不但会画那些山山水水的,还会人物素描。人物素描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你坐在那儿,我照你的样子,把你画下来。画出来后的效果,就跟你本人一样。”
话音犹落,宝玉这才猛地惊醒自己说多了,忙不迭的住口,尴尬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北静王的好奇心被宝玉几句话给挑了起来,笑着道,“日后有机会,定让宝玉为我,素描一张。”
宝玉仔细打量着北静王的神色,见他神情认真并无异样之处,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让我给你画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北静王生平第一次遇见有人敢和他谈条件之人,不禁笑言,“只管提来。”
宝玉揉了揉鼻尖,道,“这些画画的本事,是我自己在外面学的。你也别问我怎么学的,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反正,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北静王含笑点头,一口应允,“好。”
宝玉大喜,眼眸灼灼闪亮,“那,说好了。你们古人有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说话算话啊!”
北静王扬唇笑了起来,俊美的脸上漾起温温暖意。
两人又说了些没要紧的闲话后,北静王看天色不早,便遣人用轿子送宝玉回荣国府。临行前,又对宝玉道,“你既骑不得马,日后便以轿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