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还是小姑娘啊,远姨也老了,我就不给她增添负担了,”许蕴珠望着父亲,睁大的眼睛里似乎噙着水珠,勾起的唇角将脸颊若隐若现的酒窝带出来,一瞬间将她带到还是个小姑娘,母亲也还活着的时候。
“他啊,找到喜欢的人你就放手吧,当年你和他…爸爸的事,”说起那人,许赴逸似乎哽了一下,轻轻叹息一声,扭头望向后面书架上那张全家福照片,半响才气愤道,“当时我担心受怕,但你执拗要和他在一起,我只得同意,”说起从前,许赴逸眼角也泛起泪花,“管他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他开心就行,这些年他承担的不比你少,难受埋在心底,有个知心知底的人陪着也好,”
许蕴珠也看到那张全家福,那是那个男人唯一一张光明正大摆出来的照片。
照片中他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许蕴珠记得很清楚,拍照时,他才二十四岁,风华正茂,明媚朝气,穿着一袭蓝色长衫,头发梳成三七分,用发胶固定好,怀里抱着刚出生几个月的小惊屿,身旁是穿着一身珍珠白旗袍的许蕴珠,前面坐着穿青灰色长衫的许赴逸。
照片里大家都笑得开心。
那不是唯一一次大家都很开心的时候,只是那个男人的每一次出现,都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
两人恋爱四年,结婚十一年,见面的次数数都数得出来。
十五年,每年有时候见三次,有时候见两次,有的时候一年只能见一次。
开始几年见得多一些,也还算光明正大,后来就越发少了,每次都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看到。
她一直记得男人的话,等他退出来就好了,那是他最后一次任务了,完成这次任务,他就退出来,以后一家人就团聚了。
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回忆以往,汩汩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感受到脸上的凉意,许蕴珠睁大眼睛,呼吸三四次,压制住内心的痛意,偏过头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才侧身回来望向沉默的父亲,
“只要不是和他爸一样的职业,就随他吧……”许蕴珠轻声说。
她怕了。
陆惊屿把他母亲和外公的心理拿捏得极好,他知道这两位家长并不会干涉他的婚恋。
他母亲有着属于中式家长对孩子的严格和控制感,也有被西式文化熏陶的自由随意,但最多是她性格本身蕴含的柔软和对陆惊屿的爱,所以她有时候会对陆惊屿提出要求,希望他按照自己的话去做,但又任他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成长。
从外公同意母亲嫁给“农村”出来当时还只是个穷小子的父亲这件事上,他知道,外公不在意那些外界设置的框框架架,只在意亲人是是否开心。
所以晚上的聚餐,并没有孟庭想象的那么刀光剑影和棒打鸳鸯。
“惊屿来了。”
听到门铃,远姨去开门,就见陆惊屿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盒点心,远姨接过点心看了一眼,是老爷子和许蕴珠都喜欢的杏仁酥和松子枣泥糕。
“外公,妈。”
陆惊屿进屋,不出意外,他妈和外公正在喝茶,老古董留声机正放着,黑胶唱片转着圈,是陆惊屿熟悉的曲子,舒伯特的作品。
舒缓的钢琴曲如春风般拂过三人的心,不语中,有些话似乎已经说尽。
“回来了,”许赴逸睁开眼睛,望向陆惊屿,神色和之前并没无区别,许蕴珠神情虽然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什么。
吃完饭,三人又转到客厅,才开始谈论陆惊屿的事。
“已经查到是谁爆的聊,证据已经发给宋律师,要不了多久就会处理好。各位老师也打电话和发邮件来询问了,不过之前外公打过招呼,所以他们只是询问一下我下半年计划,没说什么。”
陆惊屿将今天的事简单和两人说了一下,都是经历大风大浪的,见陆惊屿没有被影响,也就不关心网上纷纷扰扰。
“你那对象怎么回事?”
陆惊屿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今晚的重点终于到了。
“孟庭,我妈见过,人很好,我也很喜欢,我们是在我参加音乐比赛海选的时候认识的。”
许蕴珠想起之前在医院见到孟庭,那时就觉得两人不像简单朋友,一个还在上学,一个已经毕业,也玩不到一起去,怎么就认识了。
现在想来也理解了。
“人好就行,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好好在一起。”许赴逸一锤定音,将事情揭过去。
两人才刚认识没多久,家长没必要过多关注,等两人真的决定好共度一生了,有的是时间坐下了聊。
至于陆惊屿将感情状况曝光在网上的事,许赴逸和许蕴珠都没问,初恋嘛,就需要一些轰轰烈烈的回忆才够精彩。
陆惊屿和孟庭都年轻,不需要审时度势,喜欢就是喜欢,要允许他们有一些冲劲和冲动,什么都想好了再做,心思就没那么纯粹了。
有些思维和做事风格是代代相传的,当初许赴逸了解完陆惊屿父亲,知道他品性不错后,就没过多干预女儿恋情,只叮嘱许蕴珠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要告诉他,如今,陆惊屿说孟庭人好,他喜欢他。
许蕴珠也没过多追问,只让他做事也稳重些,别莽莽撞撞,伤害到人家。
儿子的性格她了解,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不会勉强自己,人也挑剔,找的对象肯定不会差。
网上新鲜事层出不穷,到第三天早上,陆惊屿在微博上艾特出宋律师整理出来的,需要向他道歉,甚至经济赔偿的id号时,那些黑料热度已经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