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细看下祁之焓坐在沙发上并无二样,甚至还随手抱了个枕头在怀里,语调也不无不妥。
祁之焓趴在抱枕上一边缓着心悸,一边催促他:“既然这样,那你快去睡觉吧,我今天就在沙发上睡。”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太过自然,方才的疑惑仿佛空穴来风,宋今俞顿了会,还是说:“好,那晚安。”
等他转身进房间准备睡觉时,祁之焓又叮嘱他一句:“记得要趴着睡。”
宋今俞答应了。房间门一关,客厅顿时只剩他一个人,等身体的异样缓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祁之焓意识昏沉,睡了过去。
大概是半夜的时候,夜里静悄悄的,宋今俞趴在床上什么梦也没做,然后被尿意憋醒了。睁开眼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惺忪着眼睛打开床头柜上的暖黄灯,借着光亮去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时,他突然想起现在是在酒店,和祁之焓一起,脚尖一转,鬼使神差地往客厅里去了。
正对客厅的落地窗外还可以看见这里的夜景,月亮透出点微光照亮这个客厅,使人可以勉强视物,所以宋今俞可以看见落在地上的薄毯,隔着沙发传来一个人的梦语,咕哝着模糊不清。
沙发里藏着祁之焓,他蜷缩成一团将脸藏在手臂里。宋今俞走过去,凑近他浑身紧绷的身体,听见他挤出一些混乱不清的词句。
“我……买玩具,别去……”
宋今俞碰了碰他的手臂,试图将他的手拉下,却发现这人在颤抖,祁之焓好像梦里也防备着什么,根本拉不动他的手臂,急迫地说着什么别怕、别出声的词。
都是一些破碎的词,连不成句,宋今俞也没听清几个,死马当活马医地顺一顺他的背,安慰道:“别怕,哥哥,我给你买玩具,什么玩具都给你买。”
祁之焓梦中好像听到他的话,情绪变得急切起来,推拒着他,像是被魇住了,“玩具……我不要,走开,我不去。”
宋今俞暗骂自己蠢顿如猪狗,没安慰到人,反而似乎戳到人痛处,赶紧连声说:“好好好,不买不买,我们不去买玩具。”
果然祁之焓情绪平了下来,宋今俞悄声松了口气,轻轻拍着他背的同时,试探着放下他捂着脸的手臂。
祁之焓卸了力,宋今俞缓慢拉开他的手臂,看清他的脸时,心里一紧。祁之焓侧躺着,双眼紧闭却滑出一滴泪来,好似一霎那间伤悲到了极点,攥着他的手哀求道:
“你等等我,他会来的。”
宋今俞看着他的痛苦,心情复杂,俯身抱了抱他,贴紧他的脸颊,轻声道:“祁之焓,你别怕,我不让你一个人。”
沥青路长得没有尽头,日光还没远去,城南一中的门口外人群熙攘,白杨树长得又高又壮,几个人肩挽着肩欢快地路过祁之焓,一起搭上回家的公交。
他走过欢闹的人流,与无数人迎面又路过,时间掠过他又留住他,终于在周围一切变得愈发透明时,越过喧闹找到了十七岁的自己。
一朵花在他的面前盛开,祁之焓蹲下身与十七岁的自己重合,观花不语,等待着这朵花枯萎。
在最后一朵花瓣掉落时,祁之焓抬头,一座医院赫然出现在眼前。他终于来到了这个审判之地,带着一身的疲惫在记忆中走向自己的候诊室。
台阶又长又宽,祁之焓一顿,抬首望向这座记忆中的医院。这里面有诊疗室也有停尸房,是走向新生还是走向死亡,没有踏入的那一刻根本无从得知,所以他凭什么认为是走向新生?
这个想法来得莫名其妙,他却走入死角,在台阶上踟蹰来踟蹰去,后怕、鄙夷、慌乱接连翻涌,祁之焓抑郁不已,坐在台阶上。
周遭一点点变暗,树木在枯朽,盛开又枯萎的花从地底冒出,变成带刺的藤蔓缓慢缠上他,医院被销蚀熔成黑水冲了下来。
祁之焓就要溺毙在不断下沉的意识里了,却突然捕捉到丝丝缕缕的歌声。
【我有勇气我都不怕
管它寒冬炎夏
我很坚强大步地跨
我停不住步伐】
祁之焓猛地抬头,藤蔓断开,黑水一冲而下,整个梦境一白如洗,他跑下台阶,大喊:“林叙则,是你吗?你在哪儿?”
他喊来喊去,没人回答他,歌声余音不绝,他忽地泪流,自说道:“林叙则,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
沙发上的抱枕掉了一个,宋今俞靠着沙发移了移背,一阵疼痛传来,他又清明了几分。
望着窗外的夜景,宋今俞紧了紧怀里的人,祁之焓的肩带随着动作又松下一边,宋今俞低头看他,片刻后,抹掉了他脸上的那滴眼泪。
他看着指腹的泪水,缓缓笑了。
“好哥哥,你要归我了。”
下午的时候,宋今俞从车上下来,单肩背了个包。他熟练绕到咖啡厅正门,紫藤萝叶子青葱,店里依旧没有多少人。
隔着玻璃,宋今俞一眼就看到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拉着祁之焓的手,祁之焓眉头皱起,动作间疑似被猥亵。
靠!死变态。宋今俞猛地握紧拳,三步并两步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电子音响起。
对面的两个人同时抬头,宋今俞视线落在祁之焓被拉住的手上,顶着两双眼睛上前就扯过祁之焓的手,冷声质问长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