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湿滑,林祥蹲下身,将赵晗靠在胸口,单手脱下罩衫铺到青石小道,然后轻轻的把她放到罩衫上。
花海中,林祥寻了处开的最好的地方,徒手挖开湿润的土壤,指间渐渐出了血,他似是无感,只一味的重复着动作。
须臾,他站起来爬上坡,拽着地上的罩衫擦净手,把女子抱起滑下陡坡,置于坑里又捧土掩埋。
林祥的内心毫无波澜,哪怕是曾经亲手埋葬养过的兔子也会不舍,可是此刻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些宁静。
枝头的鸟雀分明开合着喙,可是却寂静无声,晃动的树梢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整个世界都无比的安静。
唯有心头跳动的砰砰声震耳欲聋。
树林里人影飞上跃下的恍过,远处枝头的朵朵望春花被折下,悉数插在了土包上。
林祥静静的站在土包前,无思无想,发着呆。
日头将落未落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他远眺着,舞台上的赵晗时常着不同颜色的服饰,长裙也时常换着款。
还记得上次远征,行至城门,听见后面有人喊了声:“林公子。”
他在战马上回首,一袭水兰色舞裙的赵晗冲着他笑,“林公子,凯旋!”
周靖推了他一把,悄声告诉他,赵晗跟他打听了出征时该说些什么。
林祥客套道:“凯旋。”
现在想来,赵晗每次跳完舞都会换上常服,那日为何是舞裙?
哦,是了,那次因着战事,出征的日子提前了一天。
“你那日是从台上赶过去的吗?”林祥声音清晰的问,沉默一会又说:“为什么要替我挡着呢?你又不欠我的。”
其实他更想问,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可喜欢的。
论身世他不如解疏影,论长相他不如文钦,论武功他不如周靖,论才华他不如邓为,他是那么的平平无奇。
“赵晗,我从未喜欢过你。”
天色暗下来的瞬间,林祥这样说,泪水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他蹲身抱膝,垂首重复着:“我从未喜欢过你,从未喜欢过,从未……”
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老将军与老夫人领着他和解疏影去逛灯会,五彩斑斓的彩灯里,少女穿着浅黄色衣裙,跟同伴打闹时不小心踩住了裙摆,跌倒在地发现衣裙被撕破了,涨红着脸不知所措。
林祥见到后脱下罩衫递过去,背过身道:“先遮一下吧,围在腰间,长度应该够的。”
赵晗犹豫着,锦缎暗绣的布料,若是脏了坏了她赔不起,可是眼下的处境她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解决。
林祥不知赵晗所想,抖抖手中的衣裳,“要不要?不要我可走了。”
“要。”赵晗接过衣裳,将袖子绑在腰间,垂下的衣摆拖到地上,瞬时便沾了泥。
她红着脸,磕磕绊绊的说:“那个,我洗干净了给你送去,不知公子住在哪里?”
林祥本想说不用了,看见解疏影从不远处走来,又改口道:“将军府,叫守卫交给我就行了。”
说完便迈步向前,挥手迎着解疏影,“哥。”
“公子如何称呼?”赵晗跟上两步出声问道。
“林祥。”林祥说。
解疏影搂上林祥的肩,瞅了眼赵晗腰上的罩衫,带着人往回走,“找你许久,娘亲都急坏了,说是再见不到人啊,就要去报官的。”
两日后,林祥从守卫的手里拿到了那件罩衫,洗的干净,迭的整齐,比他以往任何一件衣裳都要整洁。
林祥抬起袖子抹着泪,爬上坡捡起地上的罩衫,刚想用它擦鼻涕又倏地住了手,转而将罩衫折迭好,自言自语道:“这还洗的干净吗?肯定洗不干净,算了,不洗了。”
垂首的身影倒吸了口凉气,后知后觉的疼痛蔓延至全身,龇牙咧嘴的消失在小道转角。
漆黑的清照寺后山,夜风习习,盛开的望春花散发着诱人的芳香,芳香深处,一座孤坟独立,无碑无文。
竹林受伤上
竹林摇曳,斑驳的倒影被窗子挡在屋外,顺势攀上墙面。
骑马的白衣男子取下纱笠,面容青白略显倦怠。一旁的男人探手解开后面的细绳,拿下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一张与众不同的脸,虬髯如戟,嘴大唇厚。
阿图鲁粗着嗓音,狐疑的问:“你说的计划可能保证万无一失?”
“既是计划便谁也保证不了。”萧念慈握拳置于唇边轻咳了声,“不过,若是不合作,你们就永远也填不饱肚子。”
阿图鲁冷哼道:“据我所知,你们奚夏的国主可不是大公子。”
“国主要是大公子,今日你我便不会相见了。”萧念慈看向窗外,那是奚夏的方向,暗自叹息后说:“放心,这是王上的意思,届时也会……”
“谁!”木屋外巡视的守卫惊呼一声,藏青色衣衫在黑暗中并不明显,若不是随风飘动了一下根本发现不了。
守卫拔出利刃逼近,“什么人?出来。”
顾清霖有些无奈的看着衣摆叹了气,起身跃向后方,却被几个身穿异装的壮汉拦下,与守卫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阿图鲁听得动静大步走出来,看清来人的面容,怒火中烧,低吼道:“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