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发了一条。
“有不懂的随时问我。十月底咱俩找个时间碰一下。”
宋明晓发现蒋越在微信上说话一直很惜字如金,甚至有点笨拙。也难怪学期初的时候蒋越宁可微信一个字不说,坚持线下见面解释。
蒋越这个人几乎处处完美,完美到像是个女娲捏出来的瓷娃娃毕设,却唯独不太擅长和人通过微信文字沟通。他也能有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缺点,倒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了,宋明晓莫名觉得这样的蒋越有种亲近感,所以也有点开心。
开心只有一瞬。随着十月底的那个ddl越来越近……宋明晓的头疼越来越严重了……
宋明晓提出自己要承担期中的作业材料是出于善意的考虑。蒋越在上半个学期帮了他很多,现在他们二人在多门课上的平时成绩遥遥领先,宋明晓不是不懂的知恩图报的人。
而且宋明晓明白,在期末准备上台发表presentation的时候,客观上口语更好的蒋越,势必是比他会承担更多的工作的。出于公平的考虑,宋明晓也觉得自己在期中的作业应该多承担一些内容。
而且出于自尊心的考虑,他必须也得干点什么事儿,否则在蒋越身边,实在是太像一个挂件了!
“挂件”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装饰品,决定期中整个大的——就算不整个大的,也至少要帮到蒋越,分担蒋越的压力!
……抱着这种破釜沉舟、势在必得、非要一较高下的心情……宋明晓在写这份作业的时候,变得格外地不顺利……
ddl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偏偏你能知道它什么时候能掉下来,数着日子赶作业,人就更容易焦虑。
本来是准备给蒋越一个惊喜,宋明晓无比认真非常谨慎小心翼翼地熬了好几个大夜写出来的东西——怎么看都和、都和蒋越那种完美主义大佬的要求差了一个银河系啊!
两人说好30号晚八点在寝室楼每层的公共自习室见。
那天宋明晓吃完晚饭——事实上他紧张到晚饭都没吃下去多少,才五点多就开始蹲在寝室楼约定好的自习室坐立不安。
眼睛跟着电脑光标徘徊了两圈:这稿子怎么越看越烂啊!
改下引入,好像还不如不该,再改回来;改下文献综述的逻辑,不行算了干脆用递进式逻辑,不是好像还是按时间顺序好一点,不行不行……最后还是改成了分点排列。
还好他们约的是八点,宋明晓毫不怀疑,计算他们约的是晚上十点甚至更后,那也只是延长折磨他的时间而已!
改到思维混乱头脑发热,宋明晓又开始自暴自弃地想,就算蒋越生气了又怎么样,觉得这是一篇烂文又怎么样?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是实力的差距。
也许——也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他们根本最开始就不该在一个组!
这个想法只在脑海中出现了一秒,宋明晓就飞快地把它从脑海中赶出去了。说来神奇,经过了大约两个月的磨合,他好像已经把“蒋越”看做了他这一方的人了。潜意识不会骗人,下意识想到的自己可以求助的人不会骗人。
他只是没有意识到,现在所有焦虑的来源,都是因为他在意那个人、看中那个人的评价、想要帮他分担、并且不想让他失望罢了。
晚八点,蒋越不早不晚,准时出现。
h大的寝室楼每间寝室都是上床下桌4人间,空间宽敞,学生们更喜欢在寝室内自习或者去环境更舒服的图书馆,寝室楼每层的公共自习室反而人不多,一般只有临时要谈事儿的才来。
宋明晓从五点等到八点,等到蒋越来的时候,这个空间里,恰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起经过许多事情、做过对手组员同桌、曾经无数次地突破两个人亲密距离的下限,但直到此刻宋明晓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独处,在四周没有任何人的注视下。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紧张还是疲惫的原因,宋明晓竟然有点脸上发热。
他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笑容:“你来啦,我正好把改完的选题陈述发给你,写得不太好,辛苦你看看,麻烦你了。”
蒋越在他旁边坐下,笑:“我还没看,怎么就说自己写得不好了?”
宋明晓嘴角抽了一下,过去几个小时和几天内的担心紧张都在此刻具象化了,“就是我有种感觉,写得不顺,改得也不顺,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明晓把脸埋在手里。
……退回到一贯的鸵鸟战术。
蒋越打开电脑,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看宋明晓写的文档。
半晌没动静,宋明晓透过指缝悄悄看,然后故作镇定地抬头看、最后光明正大地看向蒋越。
蒋越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就从寝室出来了,趿拉着一双家居鞋,脚腕处甚至能透过白且有透明质地的皮肤看见青色的血管。他看起来就像是刚洗了个澡,浑身还散发着薄荷的清香味儿,不像任何一种特定的季节,像是邻家的四季。
宋明晓看见很多次其他样子的蒋越,在许多的重要场合。像学校奖学金的公告栏上啦,新生代表演讲的时候啦,辩论赛场上啦,还有学校的运动会上和社团活动上啦,这个男人永远把自己封装进一身挑不出错的besscasual里面——自己的室友周吴正甚至调侃过,他这身简直能直接去联合国当五常会议高翻。
那时宋明晓听到周吴正这个评价是还愣了一下。对自己莫名自信的周吴正继续抱怨,自己吃亏在日语不是联合国官方语言,否则早晚有一天也要体验一把联合国打工的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