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令人左右为难,倒不如干脆死了的干净,一了百了。
他方才说什么,从军,明日?看来他是知道自己明日要领兵去西北边疆的事了。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死生有命。
他既要去,那就带了去罢。
◎掉到他怀里去了◎
蒋嬷嬷虽不知道沈巍的心思,可府中那桩桩件件的事情却都一清二楚,想也没有什么好心,说到最后早已是泣不成声。
洛微没有哭,然而她手脚冰凉,心里更是一阵冷一阵热,仿佛生了重病似的,冰火交加,浑身止不住的细细颤抖。
等她缓过一口气来,先安慰了一番蒋嬷嬷,而后提出想要接嬷嬷到公主府去住。
蒋嬷嬷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是自己当初既没能护住娘子,又没能护住小公子,非但没有护住,反倒害了他,如若当初早早的和老国公说了实情,小公子也就不会遭此非人的折磨,那般凄苦的境地里,若非他自己一次次死里逃生,只怕早就丧了命。
如此这般,小公子不仅丝毫不怪,每次回京都还托人送银钱过来,她已是十分有愧,事到如今,哪有什么面目再去受小公子和长公主这大的恩惠呢?岂不脸皮太厚了一些么?
洛微看她执意不肯,只得就此作罢,告辞而去。
回到卫国公府时,正是傍晚,夕阳将落未落的,还露着大半个脸儿,天仍亮着。
洛微刚迈进府门,沈晏也提早回来了,远远的看到她脸色很不好的样子,以为她是为着早上自己偷亲她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发虚,一时不敢凑上前去,只默默的在后跟随。
洛微心事重重,根本无暇他顾,更何况他刻意的放轻了脚步,她自然是一点没有发觉。
一路走回院子,进了上房,洛微始终一言不发,在桌案边呆立了片刻,她忽然抓起案上的一只杯盏,猛的转身,狠狠朝外掷去。
好巧不巧,那杯盏正冲着随后而来的沈晏脸上飞去,众人见状都吓了一跳,洛微自己也吓了一跳,然而‘小心’二字还未出口,沈晏已伸出手轻轻巧巧的接住了那杯盏。
洛微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她,当然是无意为之。
然而在沈晏,因为心虚的缘故,还当洛微早发现了自己在身后跟着,就是要出其不意的砸他呢,不由得暗怪自己手快,怎么下意识的就接住了,若是老老实实受了这一砸,指不定她的气就此消了,再要擦破点皮,磕出点血,没准儿她还会心疼呢。
越想越悔,然而悔也无用,已是给接住了,这下可好,自己这么容易就接住了,她不要更生气了吗?
沈晏拿着杯盏走进房门,轻轻放在桌案上,觑了觑洛微的神色,忐忐忑忑的搭讪着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样生气?”
洛微定定的望着他,先前在路上时,她尚且可以忍耐,踏进院中的瞬间,想到他那么小小一个的时候,就被关在这里,关了整整六年,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欺辱,心里便一阵阵的发抖,如今再见了他人,哪里还能忍得住,不知不觉就红了眼圈。
眼泪落下的瞬间,她回过神来,连忙转过身去,绕过屏风进了寝间。
沈晏呆了一呆,急急追了过去,他万想不到会把她气成这个样子,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的。
洛微侧身坐在床榻上,还在用手帕擦眼泪。
沈晏一时慌的不知该怎样才好,踌躇片刻,走到她面前,一撩衣袍,单膝跪了下去,仰头望着她道:“洛微,我……”
一语未完,‘错了’还未出口,洛微忽然打断他道:“最近可有什么要紧的公务么?”
沈晏愣住了:“……什么?”
“问你最近可有什么要紧的公务没有?”洛微又说了一遍。
沈晏这才确信自己方才没有听错,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怎样就转到公务上去了呢?
他摇摇头:“要紧的公务倒是没有……”
洛微听了,即刻点头道:“没有就好,明日我想去东市逛一逛,你且告一天假,陪我去。”
沈晏又是一愣:“你要我陪你?”
“怎么,你不肯?”洛微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微微睁圆了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带有一点撒娇的意味。
沈晏心中一动,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肯,当然肯。”
略顿了顿,又试试探探的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好端端的,我生你什么气?”洛微莫名其妙道,话音刚落,忽然想起早上那一桩事,原打算晚上回来跟他算账的,差点给忘了。
沈晏听她并不像是在说反话,可见真不是被他给气哭了,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在她兀自出神的时候,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握住了,认认真真的问道:“那你方才为什么掉眼泪?有人欺负你了?是谁?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
洛微瞥他一眼:“除了你,谁还会欺负我?你倒是说说看,怎样帮我出这一口气?”
沈晏听她蓦然转了话音,可并没有真正着恼的意思,更没有摔开自己的手,也就隐约有点明白,这一句似嗔非嗔的责怪,说的才是早上的事情。
他不由得心里一喜,微微笑着道:“我?我怎样欺负你了?”
洛微轻轻的哼了一声道:“你怎样欺负人的会不知道?”
沈晏摇了摇头,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说,我怎样会知道呢?”
“你……”洛微脸一红,“你让我怎么说?”
“我?我怎么?”沈晏眼望着她,“当然是怎样欺负怎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