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答道:“是,奴婢进宫还不足一月。”
丁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不足一月,就能到大庆宫伺候,当真是好本事呀。”
方才看了华云那么一出戏,常乐再笨也察觉到丁贵妃心机深沉,而且很忌讳宫女贪慕虚荣,回起话来,便提起了十二分的警醒。
“娘娘谬赞了。奴婢原是在长寿宫伺候的,昨日太后说,皇上身边缺个磨墨的宫女,因奴婢识得几个字,略通文墨之时,才将奴婢调到大庆宫。其实比奴婢有本事的人多着呢,奴婢只是运气好罢了。”
丁贵妃冷笑道:“别人有再多的本事,入不得皇上的法眼,也是枉然。你没本事,却能在皇上跟前伺候,说是运气,可这运气也是一种好本事啊。”
常乐听她话语不冷不热,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只好唯唯应和。
“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丁贵妃吩咐了一声。
常乐便小心翼翼地将下巴抬高了几分。
其实她的容貌并不出众,顶多有几分清秀,脸颊上有些婴儿肥,身量又不高,属于娇小可爱型的。若是在现代,也可以算得上萌妹子一枚,不过在这佳丽众多的皇宫,却也算不上什么美人了。
丁贵妃将她看了个仔细,微微地放心了一点。
赵晟一向喜欢的是修长苗条的女子,姿色上也是偏爱艳丽、妩媚的,这种清汤寡水一般的容色倒是不怎么青睐。
不过这并没有打消她的警惕,大庆宫用人,多半是挑已经在宫里历练过,行事稳重的,突然之间提拔一个进宫不足一月的毛丫头,又是太后亲自调人过去,不由得她不多心。
她又问了几句话,将常乐的底摸了个遍。
“既然你原是三等宫女,几天功夫就提了二等,这宫里头许多人伺候了好几年,也没见晋升的,没有一个有你这样升得快的。”
常乐心思电转,立刻换了一副苦脸,道:“娘娘说的是。奴婢也是稀里糊涂,难不成真是老天给的运气。奴婢听过一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怕稍有差错,把差事给办砸了,丢了太后的脸呢,结果在皇上跟前也是诚惶诚恐,娘娘不知,早上奴婢磨墨,还不小心把皇上的袖子给弄脏了,深怕皇上责骂,奴婢都不敢说。”
她一面说,一面拿手挠了挠自己的头,一副笨头笨脑的样子。
丁贵妃回忆了一下,午前去送菜的时候,好像是看见皇上袖口有几丝墨痕,再看眼前这宫女迷迷糊糊的样子,便愈加放心了。
这一放心,脸色也就稍微缓和了一些。
“怪不得你毛手毛脚,没经过事就是毛躁。”她嫌弃地撇了个眼神,话锋一转,“不过太后已经安排你在大庆宫伺候,你也就得谨慎办差。若是叫本宫知道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本宫身负打理六宫之权,可留不得你这样的人在皇上跟前。”
听了这句话,常乐怎么还不知道,丁贵妃果然是提防她狐媚惑主,那个华云可不就是杀鸡儆猴给她看的。
“是,奴婢一定谨遵贵妃娘娘的教诲。”她赶忙表忠心。
丁贵妃这才停止了继续盘问的心思,摆了摆手道:“皇上那边大约也要办公了,你还不回去伺候。”
常乐啊了一声,才察觉到时辰,慌道:“幸亏娘娘提醒,不然奴婢又要耽误时辰了。奴婢这就告辞。”
她忙不迭地转身就走,绕过屏风的时候还碰了一下,惊慌地回头看了一眼,捂着肩膀匆匆跑走了。
罗姑姑在后面鄙夷道:“这么笨,怎么调到大庆宫的。”
34、工作要认真
罗姑姑对常乐的笨拙十分鄙夷。
丁贵妃却舒然一笑,道:“说不定,太后就是要她这个笨的。昨天不是才下的令,不许妃嫔们去打扰皇上,想来一定是内宫近些日子闹得不像话,叫太后和皇上都厌烦了,所以想打压一下那些狐媚子的气焰,叫她们消停。像这个奴才这么笨的,在皇上面前,才叫人放心呢。”
罗姑姑忙应道:“娘娘说的是。”
丁贵妃自觉猜中了太后的心思,得意地抬起手指看了看新染的指甲,装作随意地道:“流芳殿那个,如今在做什么呢。”
流芳殿的就是林昭仪,自尹淑妃小产后,皇帝赵晟也就在她那里留宿过一夜。丁贵妃生性强势,又爱拈酸吃醋,容不得任何人比她好,对林昭仪自然也就不待见。
罗姑姑深知她心思,忙道:“自从出了点朱的事情,皇上就没见过林昭仪了。今早听说林昭仪请了一尊观音到自己宫里,说是要为皇上诵经祈福。”
丁贵妃一声嗤笑。
“祈福?真是好笑,大佛堂才做过法事,高僧们佛法无边,谁还在乎她祈求的那一点子福气!”
罗姑姑附和道:“可不是。奴婢看那林昭仪一定是没法子了,只好做这种事情装样子,哗众取宠呢。”
丁贵妃摆手道:“由她去,皇上才不吃这一套。”
罗姑姑忙应了。
不说丹阳宫中丁贵妃主仆议论,只说常乐从丹阳宫出来,大太阳的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宫里头实在是步步惊心,她从长寿宫调到大庆宫,看似晋升一级,宫女太监们只怕个个眼红,大约人人都在等着看她出错,好落井下石;而妃嫔们,却也都疑心自己是太后安排给皇上的人,以为她要攀龙附凤,只怕也都如丁贵妃一般忌惮她。丁贵妃是因为有权有势,所以才敢直接把她叫去问话,先用华云的例子给她做榜样,震慑住她,然后话里话外又警告她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