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解惜行突然自身后伸出紧握的手掌,展开后,掌心内赫然是一把黑灰。
“来,乡亲们,你们当中有谁不信的,大可近前来瞧上一瞧,”解惜行一脸笑意地踏步上前,“不过可要当心点,这因瘟疫而死的人留下的骨灰可是带着传染性的,要是不小心沾上一点,感染上瘟疫可就不好了。”
这番话着实吓坏了众村民,只见解惜行一往哪块凑,哪快的人群便立刻空出一大截。
“啊啊啊啊啊,大家快跑啊!”“瘟疫,是瘟疫!”“救命啊!”
不知谁先忍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叫,人群中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嚎声,不消片刻,众人便作鸟兽般四散溃逃。
“你疯了!什么时候拿的?”人群散去,苏玄影急急地迈步过来,扬手拍掉解惜行手中的黑灰。
“嘿,没事,只是普通的草木灰,”解惜行笑笑,“方才我趁着他们不注意,随手从木屋燃过的灰烬里取的,吓吓他们罢了。”
苏玄影闻言悄然松了口气。“那,今日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嗯。”
天色将晚的时候,两人打道回到了知县县衙。
“照目前来看,只要一切顺利,再过几日,我们便能让艾兴村的百姓系数撤离了。”
两人正一起漫步着行过中庭,却突然被立在庭中的曹知县叫住了。“解道长,请你们等一等。”
“啊,是曹大人啊,”两人急忙对着迎面走来的曹知县拱手行礼,“曹大人不必多虑,照我二人现在的进度,只需再过几日,艾兴村村民便可……”
“解道长,”不曾想曹知县却突然打断了解惜行的话语,“这几天有劳二位了,自明日起,你们二人便不必再去艾兴村了。”
这番话听得二人当下一愣。
“曹大人,敢问您这么说又是为何,依照原先确定的七日时限来看,现下不是还不到两日吗?”苏玄影不解道。
然而曹知县闻言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略微颤动的右手攥了又攥,又顿了半晌,方在面前两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嗓音沉稳却又万般无奈地哀叹出声:
“时限,提前了。”
“怎会如此,曹大人,不是刚刚过去两天吗?”
县衙中庭内,解惜行急急地发出询问。
“曹大人,敢问这时限怎会突然提前了呢?”苏玄影的话语里也难掩焦急。
“唉,下官也是不久前才接到的命令,”曹知县顿了顿,目光在面前焦切的两人身上凝滞了片刻,再开口时,唇边溢出的话语里尽显疲意,“当今圣上好大喜功,上层官吏为讨陛下欢心又层层施压,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难预料……”
一番话毕,中庭内,一时静默无言。
许久,解惜行才语带微颤地开口出声。“可是,目下艾兴村尚有许多百姓未曾撤离完毕,如若在这个关头开闸放水,那后果不堪……”
“解道长不必忧虑,”却是曹知县突然打断了解惜行未尽的话语,徐徐抬眸道,“下官已做好决定,即刻便会派遣我手下人马,去阻拦上游大坝的开闸,直至艾兴村的百姓系数撤离完毕。”
一席话语调铿锵,听得二人当即有些怔愣。
“可,曹大人,抗旨不遵,乃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苏玄影步伐僵硬地上前几步,吐露出的字句已带上了一丝沙哑。
“下官知晓,”曹知县闻言迟缓地点了点头,复又似终于卸下什么重担一般,语调平静地继续道,“可下官心意已决,所有后果自会一力承担,劳烦二位挂心了。”
“曹大人……”
解惜行语气微滞,却见曹知县又稍稍垂眸,半是低吟地叹惋。“万幸下官同内人膝下尚未有子。今早我已给了夫人一封休书,如此,她日后便可以重新寻个好人家嫁了,不必为下官所累了。”
“曹大人,这……”
“对了,解道长,”曹知县又自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这是下官为你们二位写的一封举荐信,你们可拿着它去寻我的故交刘知州,他看了信便会明白的。”
说着,曹知县便要将举荐信递给面前的二人。“你们也快快离开此处吧,莫要平白地受了牵连。”
解惜行和苏玄影看着递至眼前的举荐信,皆是未曾抬手。
“曹大人,我们要向你坦白一件事,”苏玄影突然抬头道,“当初绑走尊夫人并伪装其失踪假象的,正是我二人。”
不曾想曹知县听了这话却是蓦地笑出声来。“此事,下官早就知晓了。”
“啊?那曹大人又为何……”解惜行闻言亦是疑惑不解。
“下官只是想着,二位又不曾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不过想寻个吃饱喝足的地儿罢了。”
说着,曹知县便趁势将举荐信塞到了解惜行的手中,而后又退后半步,抬手抚袖,郑重地对着二人深深地行了一礼,“总之,过去的两日,有劳二位为下官操劳了,下官在此,谢过二位。”
二人原本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曹知县忽地重新站直了身子,扬声高喊:“送客!”
顷刻,便有四五名县衙内的小厮围拢过来,作势要将二人请出知县县衙。
“不,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走……”
苏玄影抗拒着试图留下,却听得身侧解惜行骤然间哀叹出声。
“苏将军,你我现下毫无权势,即使强行留下也只是给曹大人添堵,我们还是顺了曹大人的意吧,”待察觉苏玄影放缓了动作,解惜行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别忘了,我们还要调查瞿丘城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