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抬手去扶一旁的床架子。还没有握到,手臂就被她拉了过去。
她的手温暖,又有力,很有分寸地隔着衣衫扶他,却惹得他连呼吸都发起烫来。
骨伤未愈的腿,原本一落地,便是很疼的。即便他常年受训,坚强远胜于常人,这些天来,也只能极小心地在屋内挪动几步。因为他知道,负责照料的侍人不会扶他。
有一回,他曾不慎绊倒过,疼得钻心,满头都是冷汗,最后也少不得撑着身子,一点一点挪回床上去。
但今日格外不同。
有了这奇特的护具,仿佛每一步落地,都比平日要稳,要踏实许多。若是小心些,便几乎感受不到疼了。
他被姜长宁扶着,原本极不自在,渐渐地,却忘记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门边。
屋外春色正好,阳光落在院中花草上,一片明媚,令人心向往之。
“想出去走走吗?”姜长宁问他。
他一时忘形,本能地就点了点头。下一刻,却又瞧见了远处来往行走的侍人,目光一缩,赶紧又摇摇头。
“不用了,主上。”
“为什么?”
“属下如今是个废人,能在屋子里稍走几步,已经很好了。”
“刚才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她正色向他。语气也不重,但就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好像不问出真正的缘由,不会罢休。
他在她这种沉默的审视中败下阵来,声音轻轻的:“让人看见了,不好。”
她是尊贵无匹的亲王。
而他只是一个微贱的影卫。
尽管他被她亲自带回南苑,王府里流传的是什么话,他也明白。但要是让人瞧见,她扶着他,在外面走动,那实在也……
姜长宁瞧他两眼,撇了撇嘴:“想那么多呢。”
“主上……”
“过来。”
她恰好站在门边,阳光从檐下洒进来,将她的脸照得半明半暗,忽而一笑,格外晃人心神。
她退后一步,双手却温柔地扶着他手臂,又重复一遍:“过来。”
江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话。
门槛有些高,以他如今的伤势,想要迈过去并不容易。但他身子只斜了一下,就被那双手托住了,半点摔倒的风险也没有。
他终究是与她一同,站在了早春三月的阳光里。
有路过的下人瞧见了,暗暗交换一个眼色,却也不敢多看,规矩地行礼,道见过殿下,随后识趣地便走远了。
无人敢闲话他。
更无人敢低看他。
他在她的身旁,像幼儿学步一般蹒跚。她也陪着他,放缓了脚步,一点点向前走。
春风乍过,惊起枝头两只黄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