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病房里开着暖气,何唯只穿着薄薄的病号服,抵不过许言之从外面带来的寒气,他右手受伤行动不便,左手手背扎着输液针,主动靠近许言之的时候,连着两根针头的输液软管牵动输液架摇摇晃晃。
这个由何唯讨来的拥抱,因为许言之顾及到他身上其他小伤口而动作轻柔得有些疏离。
再松手的时候,何唯忍着痛咧嘴笑出声明知故问:“你怎么了?”
许言之心疼得差点掉眼泪,说不出话来,鼻尖红红的显得有点滑稽,扶着何唯慢慢坐回病床上。
“你没有赶上出国的航班吗?”
许言之坐在何唯对面的小凳子上,“改签了,时间还没到。”
他果然还是要走的,现在也不是为了我留下,他昨天说过的,不会再回来——何唯当然知道,他们是互相独立的个体,有各自的生活,没必要为了谁而改变未来的计划,这段不为人知的隐秘关系、尽力克制住未说出口的话、稍纵即逝的炽热的肌肤之亲、各怀心事的相拥只是漫漫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随时可以画上全休止符。
这次亦是如此。何唯看着许言之布满血丝的眼睛,“嗯。”
也就这几分钟独处的时间,何薇和老公送了领导出门之后很快返回,病房里的氛围和格局变得非常微妙。
豆豆靠着许言之的大腿,小心翼翼伸出胖嘟嘟的手去摸何唯打着石膏的手指。
“舅舅,疼吗?”
何唯笑着说“当然疼”,豆豆突然扑进许言之的怀里,原本默默在一旁站着的何薇一个健步冲上去,还是没能阻止豆豆把眼泪擦在那件昂贵的大衣上。
何唯:……
何薇:……
从护士站借了一把凳子过来的豆豆爸不明所以:“怎么了这是?”
许言之不懂得应付小孩,笨拙地拍拍豆豆的脑袋,何薇紧张得连拉带拽把豆豆拖走。
大衣上果然留下了一片泪渍。
许言之:?
豆豆爸依旧在状况外,丢了一颗柑橘给许言之,“刚才楼下买的,很甜。”
紧接着是医生过来查房,翻了病历感慨道“伤口很深呐”,护士进来置换了两瓶新的药水,调整了滴速叮嘱道“速度不要调太快了”,比起伤口扩散的疼痛,药物进入血管里引发的连续不断细微但是尖锐的痛感更令人不适,何唯蹙眉点头,“好的。”
许言之不敢看针头,也不敢看伤口,光听医护人员说话他就有点头晕,低头一言不发剥柑橘皮。
何薇有些忌惮许言之的身份,趁着其他人在场,鼓起勇气:“那个,许总,你看要不先让何……”
何唯把许言之剥干净的柑橘拿给了豆豆,“姐,我想单独跟许总说几句。”
何薇:?
送客没送成,反而把自己送出了病房,何薇跟着老公往外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反常,一回头就被豆豆爸薅住肩膀说悄悄话。
“……老婆,我有点不懂,许总怎么会知道你弟受伤了,看起来他跟何唯单位那些人也不熟啊。”
何薇:……
【作者有话说】
没有更新的日子里,我写完了两万字的届中述职报告_(:3)∠)_我的天啊~~~~
我们能再见面吗?
第二颗柑橘是剥给何唯的。
算上昨天晚上,这应该是两个人相处的最长时间,彼此心里积攒了太多情绪,反而都不说话,强迫症患者低头仔细地把橘络一根一根撕干净,受伤的人就这么盯着对方的指尖和修剪得整齐平滑的指甲。
在张嘴吃了许言之送上的三瓣橘肉之后,何唯扭头拒绝:“酸。”
许言之悻悻地收了手,只好自己吃掉第四瓣果肉。
明明就很甜。
果然吃到甜的食物会让人心情变好,许言之的眼神明显没那么黯淡,“你真难伺候。”
说完又掰了一瓣,何唯乖乖低头吃下去。
“你是不是……跟我姐遇上了?”
“嗯,我吓得喊她姑姑了。”
何唯:……
许言之说何薇丢了一大把饲料进鱼缸,说把积木的零件按顺序排好了,说出门前已经关好门窗,说把其他垃圾丢进绿色垃圾桶被热心群众逮住,说封顶停车费才50元很划算,等等等等一些有的没的,却绝口不提被恐惧全方位侵袭的躯体化反应,这种感觉很遥远,源头来自于十年前初恋情人的死讯,但又那么熟悉,许言之毫无长进,依旧脆弱不堪:视线模糊,大脑停机,呼吸困难,胃部泛酸,行动僵硬,是因为在何薇面前才勉强维持住体面。
这一切在看到何唯之后瞬间烟消云散。
“我跟她说,我们昨晚吃了个饭,我喝醉了就没回去。”
“嗯,”何唯低声应下,“等会儿她要是问我,我也这么说。”
但是许言之根本没喝醉,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了如指掌。何唯也知道许言之是清醒的,两个人的身体贴得那么近,他完全能够感受到男人明显的生理反应,他破罐子破摔纵容了对方的所作所为。
迸发的荷尔蒙被深沉夜色和并不存在的酒精所掩埋,在敞亮的病房里,面对面的两人有意忽略了昨晚的欲望纠缠,此时的许言之是衣冠整齐的正人君子,尽管他在何唯脖子上留下的痕迹还未消失,而何唯则恢复了温顺谦和的模样,谁能想到,昨晚他故意屈腿顶在许言之的双丨腿之间。
“对了,刚才那一堆人来找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啊?没什么,就是单位领导来慰问我一下。”
“工作上的事,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许言之把最后一片果肉送到何唯嘴边,“或者,能跟我说说吗?有些事……我可能,比你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