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青年忽地转身,然后朝着他这边望了过来:“……小秋?”
秋池脚步一滞,没有再往前走。
他家离楼梯口没多远,姜翌朝着他这边走了没几步,就到了秋池跟前。
站定之后,姜翌先是扫了眼他身上的工作服,眼里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神态,像是同情,也像是愧疚:“你刚下班吗?”
秋池没说话。
姜翌憋了会儿,又尴尬地笑:“我们能聊聊吗?”
秋池面无表情地说:“你觉得有必要吗?”
“……”
“当年的事……我真的很对不起,”姜翌的眼睛有点发红,“那时候我年纪还小,遇到那种事,心里面也受了很大的打击,后来所有事情都是我爸我妈在处理,我根本没法面对,你知道吗?”
“我真不是故意的。校长秘书当时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我爸妈,还威胁他们,我爸妈当时也是无可奈何,最后他们家私底下给我爸账户上打了一笔钱,还给我安排了国外的学校。”
“那段时间我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我爸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的事……还是后来我自己看新闻才知道的。”
说到这里姜翌又抬眼看向他,眼睛越来越红:“那天要不是你,我……”
秋池打断他:“过去的事现在还说什么。没必要。”
他有点不耐烦,语气里夹带着几分很罕见的冷淡与排斥。
可对方却仍旧不依不挠,见他要走,姜翌干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哀求道:“你听我说小秋,这件事是我们家愧对你,我心里也一直很过意不去……”
上个月月底他之前联系过的一个校友,忽然给他发消息,说是在一家高档酒店里碰到了秋池。
姜翌当时就立即发了个通话邀请过去。
那人先是和他聊了些有的没的,等牛逼吹够了,才略带嘲讽地说:“不过我看他穿得那么寒酸,怎么可能住得起那样的酒店?听人说他出事之后就一直待在都兰做校工,校工才能赚几个钱?”
姜翌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不是去找朋友的?”
“感觉不像,”那人说,“我看他嘴上破了一块,脖子后面还贴着厚厚的阻隔贴……这种事我也不好乱讲你知道吧?”
虽然这人没明说,但姜翌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一个无法自主释放信息素的beta,又会因为什么原因,需要在后颈上贴上阻隔贴呢?
虽然姜翌不想往最坏的可能性上去想,但在他的认知里,能在beta身上留下气味的alpha,信息素等级至少在b级以上,那种人会放下身段和一个普通beta谈恋爱吗?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和那人结束通话后,姜翌心里对秋池的愧疚感顿时达到了顶峰。这通电话也让姜翌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来找秋池,然后当面向他道歉。
“你……”姜翌红着眼眶道,“那天薛智昀跟我说他在酒店里碰到你了。”
说到这里姜翌忽地一顿,过了会儿才又道:“反正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虽然我现在才刚刚开始工作,也没攒下什么钱,但……”
不等他说完,秋池就冷漠地甩开了他的手:“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去警察局翻供,去起诉、去告那两个人。”
“你敢吗?”
姜翌沉默了。
很久之后秋池才听见他小声说:“我……我没办法。”
“那你来跟我装什么?”
姜翌像被这句话刺伤了,他有点委屈地说:“我没装……小秋,说实话,当时连那些监控证据都被他们家的人第一时间销毁掉了,就算我当时想深究,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啊。”
“而且要是得罪了他们,”姜翌微微低下头,“不仅我在都兰念不下去了,我爸我妈也会受到牵连……”
“当时……我也委托律师出具了谅解书,”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一开始也想过能不能和解撤案,但这是公诉案件,我们也只能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秋池,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姜翌有些哽咽,“但我这次过来,是真心地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秋池其实知道他想听自己说什么。
无非是说当初的事和你其实没关系,说你毕竟是受害者,你也很无辜。
好像只要得到了他的那句“没关系”,得到了他的“赦免”,一切就可以像是完全没发生过一样,他也可以不再为当初的逃避而感到愧疚。
可秋池不想说。
他凭什么说?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姜翌一眼,然后说:“我不接受。”
他不想和姜翌吵,也不想跟他争辩到底谁更无辜,那根本没意义。
于是秋池把手里的钥匙插|进门锁,然后熟视无睹地进了宿舍。
他用背顶上门,门板和老旧的门锁一道发出了沉重的响。
秋池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听见门外的人离开的脚步声,他才缓缓地走向房间。
拐过盥洗室那面墙时,秋池才看见自己那张床上靠着一个人,手里正翻着他上一次看过的那本长篇小说。
是傅向隅。
之前因为夜班兼职那件事,秋池干脆把家里的备用钥匙拿给了他。
旧舍区这边的隔音一直挺差的,以前还有人没搬走的时候,要是有人站在走廊里说话,在宿舍里听起来就会格外明显。
刚刚他和姜翌就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秋池不确定傅向隅有没有听见什么。
他怔楞在原地的这几秒,傅向隅已经合上了那本书,抬头看向他:“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