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担心把真相告诉给你,你会以此作为把柄攻击我。”
祁言礼顿了顿,用骨节瘦削的双手捧住面孔,有断断续续的嗓音,从他的指缝中一点一点露出,“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我是一个对自己?的骨肉至亲都下得去手的人,会对我感到害怕,会觉得我冷血无情、自私自利……再也不想和我产生一点交集。”
池霭遗憾地说道:“我给过你很多机会把真相说出来,可惜你都没有。”
“你说过,感情的不道德和人性?的不道德,是不一样的对吗?”
祁言礼强忍着胸口的苦涩慢慢回应,“我很想把我的心,我的骨头,我肮脏的血液都剖开来给你看,可我又怎么能够一意孤行地把你绑上我这条随时有风险沉没的船?”
“同时,阿悟就算有千不好万不好,可是他的家庭和我的家庭相比起来太过幸福正常,我清楚你是个讨厌没完没了的纠缠和事?物超出自己?掌控的人,如果你知道我身?上有这么多束缚和不得已,我很难不去想象你会嫌弃太过麻烦,就此把我丢弃……”
在?很多情景之中,池霭都会认为,她同祁言礼是相似的人,而相似的人身?上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在?什么情况下都要藏起自己?的脆弱,尽力活得体?面。
此时此刻,他舍弃了这种体?面,坦诚自己?的掩饰、自己?的阴暗、自己?的患得患失。
池霭不止一次想过,若哪一天祁言礼真的做到毫无保留,她又会怎样应对。
但不管构建了多少种可能性?,时至今日,已经显得有些太迟。
她索性?问?道:“其实方知悟也会撒谎,也会对我隐瞒一些事?情,可我对他从来没有任何要求,却希望你对我做到坦诚相待,阿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池霭又一次唤出了“阿夜”这个称呼。
祁言礼的直觉告诉他,当池霭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经离自己?最?渴望的东西很近。
但一个心怀旁骛的开头,一个不够透明的过程,和一个想要弥补的结果,又让他永远停在?触手可及之处,终生只?能观望怀想,再也无法靠近一步。
在?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听见池霭继续说下去。
然而——
“我对你,对你们,其实都有过一点期盼。”
“当然,我也无法夸张地说出,这点期盼落空我会沦落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但是阿夜,我还?是想说,我也试着努力过敞开心扉。”
仿佛是午夜梦回时分的错觉,在?双手捂住眼睛,不敢触及池霭瞳孔深处半点情绪的胆怯里,祁言礼陡然听见了一丝轻如尘埃被风拂去的哽咽叹息。
他忍不住松开了手指,想要去看一看此刻发生在?池霭面孔之上的表情。
然而直直望过去,祁言礼只?见到了她干涸淡漠的眼睛。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霭霭,我发誓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再欺骗你。”
祁言礼试图握住池霭的双手,却又害怕迎接自己?的,是对方和瞳孔一样冰冷的肌肤。
最?终,他微微蜷起的手指刻意掠过池霭毛衣裙的下摆,抓紧了旁边的座椅边缘。
企图凭借掌心的依托,支撑住摇摇欲坠的情绪。
有象征内心激烈的青筋在?额头表面迸出,很快又随着祁言礼垂头的动作而被碎发覆盖。
池霭像是有些无奈。
叹出口气,替他将额发撩起,略略整理了一下憔悴的面孔。
她再次抬起头,用头顶的灯光作比喻:“起先?太亮,现在?太暗,不管怎么调整,我都没办法达到满意,或许我想要的感情就跟这不存在?的亮度一样,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予我。”
“谢谢你对我的爱,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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