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教授啊,你现在这个情况,单位出于大局考虑的话,一年之内的晋升机会可能暂时就——”
宁老师讲话还是很有水平的,层层拨进我的心理防线,先说什么,后说什么,都有技巧。
她知道我家不缺钱,但我偏偏是个万事不服人的个性。
取消我晋升的机会,比取消我的绩效奖金更让我难以接受。
“那华西生态中心的项目呢?”
我心里沉了沉,声音却提了提。
宁老师微笑着,看着我。
眼角和善的鱼尾纹游啊游,就好像在对我说——
你猜?!
我报以挽尊的笑容,点点头:“我明白了,宁老师。”
华西那边的陈望迟迟没给答复,或者说人家或许根本不在乎我们乙方怎么安排对接。
但单位里的领导们个顶个的人精,皮球踢给甲方,自己内部却迟迟犹豫着端量。
想交给王教授,又怕他专业不行,毁了项目。
想白嫖我干正事,又怕我何晴不是吃哑巴亏的性子。
可现在好了,我自己作死把路堵了,还能怪人家一人一铁锹往我身上埋土?
我从人事部走出来,冤家路窄碰见了王教授。
他四十多岁,有着与这个年纪的油腻十分契合的地中海发型和玳瑁色树脂眼镜,以及一个圆滚滚的啤酒肚。
拉带手表故意戴在右手上,讲话之前必然先拍你肩膀,开局口头禅满满的官腔,‘正儿八经说哦’。
“小何,正儿八经说哦,年轻这一批里,我最看中你的能力。”
我瑟缩了一下,不太客气地推掉他搭在我肩上的手。
老雷头的事儿,让我有心理阴影。
我看了他一眼:“王教授别客气,我这个年纪,算不上年轻一批。”
“那总比我要年轻得多嘛。”
王庆尤皮笑肉不笑道:“年轻就是年轻,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做是吧?没关系,说了做了,就得要自己付出代价。回头把你那什么,就之前的项目资料。对,全拷给我。”
说着,他递给我一个优盘,并继续道:“咱所长的意思,头一个月项目交接,我可仰仗着你呢小何。”
“资料压缩过了,在部门网盘里,你自己去下。”
我没有接他的优盘。
“我不会解压缩包。”
王庆尤故意咬字狠重:“你给我一个一个文件排序好,理清楚了。下班前交给我。”
是不是我脾气太好了,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可以踩上一脚?
我冷笑一声。
“王教授,干脆您也别拷资料了,反正那些实验数据您也看不懂,这样吧,我直接把项目做好,回头您拷过去写上自己的名字,反正甲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再说,也没人会怀疑不是您做的,毕竟谁能想到,您在公司资历最老,经验还不如实习生。这种开了眼的情况不是发生在我身边,我都不敢信!”
“你!”王庆尤气得头发都一颤一颤的,“何晴,你别以为自己懂行就可以目中无人,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想干了,有的是人可以顶替你的位置。”
威胁我?我还真就不吃这一套。
“我也警告你,叫你一声王教授是因为你年纪大,不是因为看得起你。开除我?你有这个资格吗?别说所长没发话,就算所长发话了,你要是觉得这个项目离得开我,你尽管开除我!”
王庆尤呼吸剧烈起伏,显然被我气得不轻,“行!你等着!我看项目完了之后,你拿什么耍横!”
我嗤了一声,“就好像别的项目不需要我一样。”
王庆尤就这么被我气走了。
活该,谁让他素餐尸位,半点本事没有,连个项目都担不起,还想找我的茬,等他什么时候看懂那些实验数据再说吧。
“所以这个项目最后还是你来做,只不过挂他的名字?”
一个声音从我身后沉过来。
我知道是陈望,也没有太惊讶。
早上就听说了,他今天会过来我们这边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