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达马赛马拉的时候,是当地旱季的最后一个月。
五月份将会迎来丰沛的降水,到七八月之间其中一部分食草动物会从塞伦盖蒂向马赛马拉草原迁徙,浩浩荡荡的动物大军将会形成了震惊世界的壮丽景观。
我听当地的向导说,看动物迁徙就像看极光一样,需要运气。
但我们要在这里为期一年,总是会有机会。
这里独特的原始文化,草原日出日落的仙境般的美妙,可以使久居都市的现代人忘记一切压力与烦恼,完全融入到奇妙的大自然中,感受到一种回归的轻松与快乐。
我把姜晏深的骨灰洒在马拉河沿岸。那是众多尼罗鳄和河马的家园,也是野生哺乳动物的生命线。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这里的工作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乐在充实。
只不过,日常要克服的不仅仅是无法与国内相比拟的卫生医疗条件,还有各种突其不易的危险。
首当其冲的,就是偷猎者。
我们在深入保护区的考察过程中,也曾与两波人狭路相逢。
时隔长久,再看到猎枪的时候,我依然瑟瑟发抖。
那些藏在伤疤里不能轻触的噩梦,每一寸伤口都在灼痛。
可是当一个年轻学生看到那偷猎车上被剥掉一半兽皮的雄狮的时候,他忍不住偷偷举起了相机。
这个举动激怒了对方,我们被团团围住,冲突一促即发。
我们被迫抱头趴在地上,被搜走了护照。
但很快有惊无险,我们被顺利放行。感慨我们有这样强大的祖国作后盾,庇佑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其二,是战乱。
作为全世界公认的经济最不发达地区,西方殖民者遗留的历史问题,也是非洲很多地区战乱的根本原因。
光是我们在肯尼亚市区学校驻队的那半个月里,就经历了三起恶性枪击案和两起爆炸袭击。
我亲眼目睹平民的伤亡,才明白心怀大爱只是一种道德自我约束而已。事实上,我们大多数时候是徒劳无助的,什么都做不到。
但做不到也要做,对大环境来说你的每个行为都是那么的渺小,但对我怀里这个血淋淋的小男孩来说,或许他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冲进无国界医疗驻站地,用中英文切换着叫医生。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医生迎上来,他没认出我时,我便已经认出了他。
是徐阳。
自他当年孑然一身离开S市,已经快两年了。
去年春节他给我发过一封邮件,当时是说在南美。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又到非洲了。
他变了不少,头发剃短了,皮肤也粗糙了。
我摘下防风沙的面纱,并不避讳脸上的伤疤。
他看着我,激动到说不出话。
“何晴……真的是你……”
我用力点点头:“嗯!先救人!”
我们默契得就像亲人,战友。
那一刻,爱恨早就无关紧要。
那男孩的胸口被霰弹枪击中,数十枚细小弹药在心脏周围密布。
幸运的是,徐阳依然是那个最好的心外科医生。
那天晚上,徐阳开了医院驻扎地的车,送我回住处。
路上,他问我说,陈望醒了么?
我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书影说的。”
徐阳说,陈书影跟他不在同一个系统,但是会有交集。
两个月前他还看到她了,两人一起说了挺多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