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想逃走。
从这里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去哪里,可就总有那种厌烦的时刻,想要呼吸更冷冽的风,想要呐喊出声。
她将围巾扯得更上,鼻息间全是温热的水汽。
有人碰了她一下,她顺着方向看过去,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冲她笑,不是那种善意的笑,沈兆景的目光顺势一点点下滑到他手中的相机。
黑黢黢的镜头正在窥探着她。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下一秒,一只手从她身后穿过来,准确无误的抓住相机,发生的突然,相机主人也没有反应过来,相机轻而易举的被换了个方向。
陈亦周就站在她的身后,他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看不出有什么表情,长长睫毛垂着,她的角度看上去,下目线让陈亦周整个人显得有点柔软,他正检查着相机里的照片。
忽然,他喉结上下滑动下,声音在冷风里显得很沉:“拍的不错。”
这句话让几个人都听到了,莫名的盯着他,他飞快的将所有的照片都删掉了,扭头看向相机主人,要将相机还给他。
相机主人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
陈亦周还是那副随意看看的样子,掌心慢慢向下转着,相机就这么擦着另一只手的手掌边缘掉在地上,相机砸在地上的声音很大,周围几个围着的小姑娘都惊呼一声,还有个离得最近的两三个女孩子很快反应过来,问得是沈兆景:“小景没事吧?”
沈兆景摇了摇头,她用手指按着围巾边缘,下意识的看着陈亦周。
陈亦周则漠然的道了声歉,胖总挤过来,立马同相机主人交谈起来,处理的很快,几乎是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胖总已经加上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给了赔偿。
她被陈亦周抓住肩膀,半推半拥的方式带上车。
钟星等她上了车立马坐过来,问:“刚刚怎么啦?”
沈兆景:“那个人的相机掉在地上了。”
她猜测估计是拍了自己不好的照片。
而后上车的陈亦周坐在后座,他抱着双臂看向车窗外,眼神一定不定的盯着刚刚的那个人。
周思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皱了皱眉。
这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车内安静异常,连往常最爱说笑的胖总也坐在副驾驶看向外面。
冬日深夜,隔离了刚刚场馆内的热闹,此刻外面一片冷清,沈兆景没一会感觉自己眼睛发疼,她疲倦的往下缩了缩自己的身子,枕着钟星的半边肩膀,小声道:“星星,我好累,我想睡一会。”
“嗯,你睡吧。”钟星下意识挺直腰杆想要让沈兆景靠的更舒服一点的,她飞快的答应,等说完才自己怔了下。
为沈兆景说的陌生称呼而感到怔愣。
那是钟星现实中的小名,可对于她本人来说,任何人喊自己星星都是正常的,唯独沈兆景喊星星才奇怪。
‘豆豆’这个名字从他们认识开始长存,这个本该属于局中人的名字一直贯穿他们的生活,哪怕镜头关上,拍摄结束,真正杀青的那天来到,这个名字也一直存在他们四个人里。
钟星出国的这段时间,对着那些没有看过她以前的人们都介绍自己是钟星。
钟星在这短暂的愣神里想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出国做练习生。
是那个能向外介绍自己是钟星的机会,还是能让星星不受太阳侵扰多闪光的机会。
她回过神,只是用脸颊蹭了下沈兆景柔软的头发,小声的说:“小景,好好睡一会吧,睡醒就到家了。”
眯的那一会,沈兆景做了个短暂的梦,一会梦见的是小时候拍戏的场景,她站在镜头前,镜头后的人脸是模糊的,一会梦见的前不久拍戏的场景,她站在小巷子里,阴雨天里特有的雨水酸涩味道。
所有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她听见了,又听不见,看见了,又好像看不见。
最后定格在舞台上,一束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台下的黑影里坐满人,很吵,讨论的中心是她,她跳着跳着就很烦闷,觉得自己的动作很蠢,站在台上很蠢,任别人打量很蠢,分不清生活和角色很蠢。
总之她觉得自己很蠢。
她想要逃,想要重新开始。
哪怕是一瞬间,找到一个缺口让她喘口气。
“小景,到家咯。”
有人凑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
沈兆景慢慢睁开双眼,模糊化的画面一点点的收入眼中,过了一会,画面才变得清晰,仍旧是车内,车顶灯光开了,车厢内的一切被照得明晃晃。
钟星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很温柔:“到家啦,小景。”
她醒过来。
还没有下车便听到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说笑声,等钟星拉着她的走到车门前时,车门口站在一群人,她的妈妈捧着已经点燃蜡烛的蛋糕站在最中间。
原本挽着她的钟星悄悄向后退去,她身后站着的人换成了陈亦周。
两人一高一低站在车台阶上,而捧起蛋糕的人已经开始唱起生日快乐歌。
沈兆景的十八岁在这天凌晨不太清醒的开始了。
生日这天,她和陈亦周分享同一个蛋糕,在所有人的催促下许愿,两人面对面站着,她合掌许愿的时候,其实大脑一片空白,最后只是许下一个祝身边的人身体健康这样的愿望。
等她睁开眼时,一眼撞进对面陈亦周眼底。
他早就睁开眼,低头看着跳跃的烛火,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很温柔。
过了会,他才抬起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