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方提供的学生信息登记表上,刘温然的家庭成员一栏里只有母亲曹温玫,职业是自由职业。刘温然刚失踪时,校方还能打通她的电话,后来她说自己很忙,干脆不接了,全然不顾女儿安危。
陈争经过一家发廊,正要往临近的麻将馆去,站在发廊前的女人忽然满面堆笑地走过来,“小哥,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第一次来啊?”
陈争还没转身,就闻到浓郁得令人皱眉的劣质香水味。他看向女人,目光很平静。女人披着一件长至小腿的驼色大衣,里面是一件暗红色的旗袍,脚上踩着一双棉拖鞋,身材保持得很好,但衣服和脸就没怎么受到岁月的厚待了。大衣和旗袍磨损得都很严重,脸上的浓妆遮不住松弛的皮肤和皱纹。她已经不年轻了,廉价化妆品将她的老态反衬得更加明显,但她仍选择将自己装点成年轻时的样子。
“你好。”陈争说:“我来找人。”
女人一听就露出不乐意的神情,文过的眉高高耸起,“唷,原来是熟客啊?是谁啊?”
陈争说:“你认识曹温玫吗?”
女人看陈争的眼神立马变得古怪,像是不相信他这样的人会看上曹温玫,“你找她干什么啊?”
陈争笑了笑,“她女儿在学校出了点事,我联系不上她。”
女人睁大双眼,“你不是来那个的?”
陈争假装听不懂,“什么?”
女人顿感扫兴,摆摆手,指着前面的转角,“从那儿走,左转,第三家麻将馆。”
陈争道谢后又道:“你贵姓?”
女人上下打量陈争,那视线火辣辣的,似乎是觉得陈争对自己有意思,她很快再次笑起来,“你是学校的老师吧?我就知道你们这种人,面上一个个都是精英,背地里什么都来的。”
陈争沉默。
女人哼笑,转身朝身后的粉红牌子扬了扬下巴,“想找我啊?进来就行。”
陈争说了声“打搅”,向转角走去。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哼。”
有人经过,对女人道:“你们颜子回来了没啊?”
女人不耐烦赶人,“关你屁事……”
陈争没停步,现在更重要的事是找到曹温玫,但在这之后,他会和这女人再接触接触。敖颜的话揭开了一个堪称丑恶的帷幕,刘温然将自己卖给老头。而敖颜也只是个高中生,她不肯说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最有可能的就是这片街区。这些在发廊工作的女人,也许知道些什么。
转过拐角,麻将声震天响,平房的大门还挂着上世纪流行的珠帘,一个男人大概是输得太惨,骂骂咧咧掀起珠帘就走。陈争往里看了看,注意到一个穿衣风格和刚才的女人有点像,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她正笑着坐上空位,手上夹着还没抽完的烟,高声招呼其他人,“没事没事,继续玩,他走了这不是还有我吗?我陪你们玩!”
那一桌只有她一个女人,一个“地中海”盯着她,语气十分猥琐,“曹妹妹,你早就该来陪我们了。”
陈争低头看了看刘温然的照片,猜测那就是曹温玫,她的五官和刘温然很像。
陈争没立即进去,但也没走,买了瓶水,在麻将馆门口抽烟。不断有污言秽语从身后传来,这里的人似乎很喜欢拿下三路的东西来玩笑,说来说去都不离那些话。曹温然显然是主角,男人们开她的玩笑,多脏她都接得住,再辛辣地回以颜色,一桌人哈哈大笑。
6点多,打麻将的人陆续离开,回家吃晚饭,曹温然将客人送出门,这才看到门口的陈争。陈争的打扮和气质一看就不是会来兴文街的人,曹温玫打量一番,回头跟老板说:“汪姐,我回去了啊。”
她没有和陈争搭腔,往麻将馆右边走去。陈争跟上,一路上曹温玫和中年男女打招呼,很熟络的样子。到了一栋筒子楼前,曹温玫终于转过身,脸上挂着笑容,但那笑容似乎很疲惫,“你找我有事吗?”
陈争直接出示证件,她怔住了,目光避开,“警察啊……”
“你知道你女儿出事了吗?”陈争说:“十中联系过你,但你都不肯去学校一趟。”
曹温玫不耐道:“都说了她就是出去玩玩,什么出事不出事的,还把警察都弄来了……”
“不是随便玩玩那么简单。”见曹温玫很不配合,陈争索性开门见山,“前几天发生过一起爆炸,你知道吧?”
曹温玫说:“什么爆炸不爆炸,不知道。”
“你女儿的足迹出现在被害人家中。”陈争说:“不止是足迹,还有头发。”
曹温玫身体很轻地抖了一下,眼中全是不信和迷茫。
陈争拿出尹高强的照片,“这个人你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