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婵为老先生这样坦荡的胸怀折服,也如实道:“老先生说笑了,晚辈才疏学浅,起先对黄老夫人的病症也束手无策,后来也是根据父亲早年行医的札记而得出的诊疗方法。先生才是真才实学,晚辈自愧弗如。只是拜师的事儿关系重大,晚辈不能擅自做主。”
背着父母行医已是违背家规祖训了,若是再擅自认他人做师傅,她不知道父亲将来知晓会作何想。
岂料那王老先生却是丝毫不气馁,照旧每日到陆家医馆瞧玉婵给人看病,闲暇时候与她交流一些自家从前的经验,长此以往,二人虽没有成为师徒,却成了兴味相投的忘年交。
这日王老先生登门时,玉婵正在为刘翠娘看诊。
刘翠娘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
自从采用了玉婵的药食和艾灸疗法,她的下红之症总算是给治住了,腹痛也好了。
只是肚子瞧起来不如别的同月份的妇人大,可玉婵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她也就安心了。
玉婵根据她现下的情况减去了艾灸疗法,固本培元的安胎药还得继续用下去。
刘翠娘看了眼立在不远处不住搓着手的丈夫,一脸幸福地摸着依旧不甚明显的肚子,心里对玉婵也是充满了感激。
“如今时不时地感觉到这个小家伙在肚子里动一下,我这心里别提多满足了。二姑娘,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玉婵将药方子交给田七抓药,真心诚意为她感到高兴。
“想来是这孩子与您的缘分,这是我身为大夫应该做的,夫人不必挂怀。”
望着夫妇两人离去的背影,王老先生摇着头一屁股坐到了玉婵对面的椅子上。
“方才那妇人怀相不好,若是早期便有过下红之症,恐不是什么好征兆。”
想当年他在太医院就职,看得最多的便是各宫娘娘小主的胎稳不稳。有没有问题,他几乎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玉婵点了点头:“该说的我一早便告知他们了,可这个孩子对他们而言得来不易,我也只能勉力为之了。先生经验丰富,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王老先生一手撩动花白的胡须:“你那方子我方才已经瞧过了,没什么问题。问题全都出在那妇人自己个儿身上。”
两人说话时,陆东家正半边身子压在柜上噼里啪啦地拨动着算盘珠子。
嘿嘿,自仁心堂倒台以来,他们陆家医馆这生意可以说是越做越红火。
他家的药卖得便宜,可该赚的银子也是一分也没少,旁的不说,就说诸如黄家那样大户人家给的诊金那就十分可观了。
每日到医馆看诊的人越来越多,他家小邹大夫一个人怕是要忙不过来了,还有抓药的小伙计,只田七一个半大小子也不够,还有这间铺子,太小,太寒碜了。
好多人头回来都找不着地方,他寻思着既然手里有了银子,是该再请几个靠得住的人,好好选一间像样的铺子,装点装点门面了。
陆东家正一脸喜气洋洋地筹划着美好未来,寻晦气的人这就找上了门。
原来自打杨氏两个月前在陆家医馆门前同陆东家大吵了一架后,说什么也不肯回陆家。
在娘家住了七八天,被哥哥嫂子明里暗里地挑三拣四,实在住不下去了,偷了母亲房中家私细软跟那云来客栈的账房先生杜子言私奔去了外地。
那杜子言起先贪图她的钱财倒也小意殷勤地体贴了她一阵,等到两个人在外头厮混一个多月将身上盘缠都挥霍了干净,那杜子言才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原来这男人是个天生的浪子,一面钓着杨氏这个半老徐娘,一面在外头跟些不三不四的伎子伶人厮混。
一来二去地被杨氏撞见了,杨氏打翻了醋缸子大发雷霆,拿出了从前在陆家撒泼打浑的劲儿去抓扯那小狐狸精的衣裳,到头来反被杜子言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捆起来关在屋子里饿了三天。
后来看她老实了才将人解了绑,命她每天在屋里洗衣裳做饭,端洗脚水,给他二人当牛做马,稍有不称意就要挨一顿鞭子打。
杨氏从前在陆家那都是横着走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日日以泪洗面,琢磨逃出去的法子。
终等到有一日那杜子言夜里同伎子厮混完醉得不省人事,偷了些盘缠跑了出去,一路沿街乞讨,得了好心人的相助,好不容易才跑了回来。
那赵氏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见到混得要饭婆子似的女儿也给吓了一跳,捏起拳头狠狠在她身上砸了一顿,终究念在是自己亲生的份儿上将人留了下来。
可日子一长,那杨家哥嫂又开始嫌弃这个拖油瓶了。
尤其是那杨家嫂子见天儿地踩着婆婆院儿里门槛儿骂:“这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天天躲在娘家混吃等死。你不是最有出息了吗?好好的丈夫孩子不要,跟个小白脸跑了。呵,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么姿色?到头来人家将你包里几两银子都抖落出来了,将你丢破鞋似的一脚踹开了,你还有脸跑回来了?嗨,我要是你……真是恨不得一头碰死。”
杨氏气不过也骂回去,结果就是人院儿门一关,自己一家几口在院子里吃香喝辣,将这母女两个晾在一头喝西北风去了。
清粥咸菜地熬了几天,赵氏实在是熬不住了,听几个街坊老婆子说陆家来了个什么小神医,人医馆门前每日看病的人都排到了巷子口。
赵氏连忙抓着女儿跑去陆家门前看了几回,见那医馆生意实在红火,又见自家从前那窝窝囊囊的女婿果然改了模样,一天天的红光满面的,跟捡了金元宝似的。再看那个哑巴外孙女竟也穿上了绸子戴上花儿了,跟富贵人家闺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