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闻君低着头,目光很是专注。他握着民政局有些劣质的中性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程、闻、君。
沈泊言看着看着,本来觉着这签名和从前变化不大,但仔细一端详,忽然又发现了点不对劲。
他原本见过程闻君签名。他高中时的请假单,还有向高三那年向程闻君借的笔记本。
笔记本扉页上的名字他看过很多很多遍。程闻君喜欢把“程”字里的那一竖拉得很长,“君”字的一撇也带着漂亮的弯钩。
可刚刚程闻君签下的名字,虽然大体看是像的,但细微的习惯,却和从前大相径庭——写得有些过于规整了。
莫名其妙地,沈泊言开始疯狂地在意这件事。
交表时想着,拍照时也想着。快门咔嚓一声,留下了他没什么明显笑容的脸。
当晚他再次失眠。
精神的兴奋和肉体的疲惫交织在一起,沈泊言瞪着眼,看着教室宿舍的天花板。
他们至少是很多年的朋友,从高中到大学。那些作为朋友的回忆,至少沈泊言自己还记得一清二楚,像老照片一样储存在脑海里。
尽管真的多年未见,他还是从没想过程闻君的变化会这么大。
不喜欢曾经用了很久的装修风格,忘记了他不吃海鲜;甚至说话语气、行事风格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都似乎与他们相熟那段时间大相径庭。
他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是感觉今天的会面处处都透着不舒服。
以往程闻君不会这样。不论对方他在不在乎,他都会无师自通似的让所有人都感到舒服——不会像今天的情况一样。
沈泊言不太想得通。
人都是会变的。
他只能这么宽慰自己。
但宽慰着宽慰着,他却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
习惯可以忘记,但签名呢?
尽管这些并不是什么决定性的因素,但沈泊言一下子就执拗了起来。这想法盘旋在大脑里,赶也赶不走。
于是,那天他第一次想——该不会,真的换了个人吧?
半梦半醒
这幻想其实没什么意义。
沈泊言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那个失眠的夜晚,从躺在床上思绪飘飞的那一刻开始,这种荒诞的想法便如同藤蔓一样缠绕在他的神经上,挥之不去。
他想了很久,那些违和之处他无法忽视。于是,他去看了医生。
暂时来说,他的精神没有问题。
但也不排除是他敏感了。
沈泊言把头发吹得半干,便“啪”地一声关上吹风机。
嗡嗡的声响一停,主卧那边的水声就更清晰了。他拔掉插头,很轻地叹了口气。
思虑过于沉重,沈泊言收起吹风机,躺在床上休息了会,便到了睡觉的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