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让竹书留在清韵阁照料三哥,父皇也派贺源时常来探望,每日太医来过都去乾阳宫回话,三哥在此有何不妥?”容千珑凝视着向丰。
相比容千珑的质问,容璟只是淡淡望向一言不发的禄丰,禄丰便一个哆嗦,下意识往软轿隐蔽处挪。
向丰是寿安宫的主事内官,话说的妥帖:“皇后娘娘的安排自然细致,只是太后担心前朝不知其中内情,只瞧见三殿下独留瑶台宫,况且…”
容千珑哼一声:“何时留三哥独住瑶台宫?我不是还住在埙篪斋吗?”自从被太后打了一巴掌,便彻底不顾什么恭顺有礼,直来直去图个性情爽快。
向丰姿态放的低:“是是是…”
“为难他做什么?”容璟像是终于回过神似的,只向容千珑哄道:“祖母疼孙辈,是三弟的福气。”
向丰离开时还觉得奇怪,本以为要被太子为难一阵,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放他们带走了三皇子。
“吵得难得在点子上。”容璟揉揉容千珑的头发,容千珑仰起头看他,担心自己刚才过于咄咄逼人,但容璟朝他笑了笑,轻声说:“乖。”便若无其事的看路了。
初入冬的雪下的不厚,容千珑在埙篪斋门外踩来才去,从前这样的傻事他才不会做,整日跟着宋淳睿游手好闲,生怕别人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其实源于他从不被看好的自卑,因此无时无刻都拧拧巴巴,看个话本子都担心别人以为他在读圣贤书,觉得别人会在心里嘲笑他无用功,再怎么努力父皇也只看重兄长,只会问兄长功课。
切切实实的经历过失去,又死过一次,看开后的容千珑觉得天地广阔,一切都是那么的顺意,唯一担忧的便是平安和健康。
若是被人都来嘲笑他,换母后和兄长一生喜乐,他会毫不犹豫的说愿意。
小猫从雪地上踩出一趟脚印,然后扒着容千珑的腿要抱。
“冻脚脚了是不是?”容千珑笑呵呵的把猫抱在怀里,高傲的猫统共没对他主动过几次,高兴的他露出傻乎乎的表情。
容璟站在廊下看他:“千珑,下雪了。”
容千珑仰头看天,雪花飘飘扬扬落在他脸上。容璟拧起眉:“过来,当心冻着。”
容千珑听话的走过来,廊阶的石板有些滑,他一个踉跄被容璟扶住,回过魂来便像是被点了笑穴哈哈笑起来没完,寿丰也在旁边咯咯笑,眼前的氛围太美好,容璟也没忍住笑了。
“你的猫叫什么名字?”容璟问。
容千珑有些不好意的说:“就叫猫,开心了就叫他猫猫。”
白白胖胖的猫在他怀里蹬爪子,一下一下跟他闹着玩。容璟眼神看的紧,担心猫露兽行挠伤了容千珑毫无防护的脖子。
“以前取过名字。”容千珑说:“我没念过几天书,喝着米酒吃着米糕,便要叫他米糕,他们听了都笑,我以为他们笑我草包取的名字不好,发了一通脾气躲起来哭,回想起来真没出息。”
容璟手指攥紧,“都有谁笑你?”
“其实也未必笑我,是我纠结短处,因此多心。”容千珑单手往上颠了下猫,让猫扒着他肩膀,空出一只手去握容璟。
容璟原本以为他没看到,拳头被柔软的手指贴上后自然的松开了,生出种被拆穿的心虚,平常也就算了,自从被容千珑撞见他对容千瑜动手,二人虽然默契的不再提起,但都当了回事,担心对方留下隔阂。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入眼亮堂宽敞,好像所有罪过都被淡化,所有过错都被购销。世间所有都不值得太多心里。
容璟竟然肯摸了摸容千珑怀里的猫,轻声到甚至小心:“我觉得米糕很好。”
米糕:“喵~”
雪花温暖的落在容千珑的心头,反射出干净的光芒,他太雀跃,低头去亲米糕时被容璟捂住了嘴,“脏。”
“不脏的。”容千珑瓮声瓮气的说到,偏过头躲开他的阻拦,飞快的在米糕头上亲了下,然后拉过容璟的手,未等人反应,故技重施飞快的落下一吻。
容璟瞪大眼睛。
“好了。”容千珑笑起来:“现在你也脏了。”
容千珑笑的明媚漂亮,美好的仿佛世间就此凝滞,忽然他不合时宜的挠了挠肩膀,烧伤的地方长出新肉,经常觉得痒。
“不准抓。”容璟及时阻止他:“太医说你的伤药是能止痒的。”
“我没觉得止痒。”容千珑急着去抓痒,又挣脱不掉束缚,容璟的力气那么大。挣扎了一会儿他生气了:“真的很痒。”
近来容千珑总是受到伤害,大火后不久烧伤的疼痛还难以忍耐时,便被太后在刑宫里为难,今日好不容易欢快些,容璟恨不得替他疼替他痒。
可这不现实,连太医都无计可施。容璟想了下:“我今日不忙,带你出宫逛逛。”
容千珑果然又开心了起来,也不再执着肩膀痒不痒:“好!”
容千珑在轿子上还在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调子,容璟没听过,怀疑他在胡乱哼,闲来无事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没准真有这样不着调的曲子,毕竟自己很少听戏曲,不知道也很正常。
出宫对于容千珑来说不算什么稀奇事,但他从前几乎没有同容璟一起出游的机会,被人训一顿抓回去不能算在其中。
他不端正着坐,单膝跪在座上,趴在窗子缝上往外看,容璟好奇他怎么会因为出宫就那么快乐。
不过很快容千珑收回目光,人老老实实坐好了,曲子也不再哼,面色有些凝重,眼神也转个不听,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