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阁的小院子只有低矮的女墙,蜿蜒如龙,虚虚拢了一圈,墙内花木葳蕤,蔷薇的枝条顺着墙体攀爬出去,粉嫩的花朵招招摇摇的开成一片。
远处有忙乱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庄豹站在墙外,静静地侧耳倾听。
凤儿好高兴啊,就要喊出声来,却见他压了压手掌,这才晓得不能惊动了人,忙跑过去,隔着墙小小声问他。
“你是金石司首座吗?你是庄豹吗?”
庄豹歪歪头,确认此人是凤儿无疑。这副自来熟的样子,跟你家夫君一个德行。
“你说我是,我便是了,有事情找我?”
不待凤儿回话,庄豹自动自发说道:“若问你父亲,他虽然在牢里,目前还好。若问你夫君,他在成都追债,进展还算顺利,也每日想着你的。”
庄豹边说边打量凤儿,从上看到下,这丫头娇俏又可爱,尤其是两只眼睛,乌溜溜亮晶晶的,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是个美人坯子,怪不得梁桥那么痴心。
“你跟梁桥还真有点夫妻相。”庄豹说着笑了:“还有没有问题?”
凤儿摇头摆手。
“没啦没啦,我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啦。首座大人见到了我夫君,麻烦告诉他。我也很好,让他也放心。”
她笑得眉飞色舞,脸颊虽然飞起红晕,半点害羞扭捏的意思都没有,是魔教女子的豪爽做派。
庄豹一脸无奈,本大人是给你夫妻俩传话的?
“会不会写字?”
凤儿点点头,立即就要回屋。
“先不急,本大人有话要问你。”庄豹叫住了她:“你当真有脱离魔教之心?若梁桥提出带你离开,你真的会舍了父亲,同他远走高飞?若梁桥想留在魔教效命,你又如何呢?”
凤儿提起的裙摆又落下,低头寻思了半天,这些问题,她一个也答不出来。
“梁桥已得了护法之职,和你父亲平起平坐,也算是配得上你了。”
“真的?”
凤儿实在没想到,梁桥他除了赎罪居然还能有额外收获。
可是……
“他是秀才,是要考科举的。如果是因为我,他入了魔教,将来一定会后悔。”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正道,这没有错。然而,梁桥本是商人之子,如果没有意外,他是要继承家业的,之所以考科举,不过是因为家中败落,走投无路而已。如今,魔教给了他施展才华的机会,他也的确付出了很多,也有所收获,为什么还要走?”
庄豹语气加重:“且不说叛教之罪,只说你二人离开魔教之后要如何生活,是要他写字卖画,还是你缝补浆洗?做一对贫贱夫妻,日日为柴米油盐苦恼,就真的好吗?你如今也有职责在身,你的父亲还在牢里,逞一时意气,断送的是你们全家的前程。”
庄豹笑容浅淡,袖子一甩,转身而去,很快融入夜色,再也看不到了。
“好好想想我的话,再想你怎样写这封信。”
灰溜溜回到房内,梁桥把自己摔在床上。他其实知道庄豹想留下自己,而且自己曾经为了救岳父和凤儿,也许下过许多超出能力的承诺。
这都是事实。
然而,如今自己已经践行了一部分诺言,这也是事实。
就算是一笔交易,总要有最起码的诚意。
凤儿如今怎样,庄豹怎么就不肯说呢,难道她出了意外?
昨晚的衣裳全是酒气,已经有些发臭,梁桥撕扯着脱下来,忽然看见一封信掉落在地。
他赶紧拆开,里边是薄薄的一张纸,硕大的字迹歪歪斜斜,中间还有许多X和O,实在是好笑。
这一定是凤儿写的了。
梁桥如获至宝,捧住了凑到窗边仔细读起来。
夫君安好,我一切都好,每天都能吃饱,你别担心。
梁桥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