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漂泊的这几年,存心留意一些边边角角,借着昔日故友的帮助,他揪出不少当初忽略的问题,就盼着有朝一日替枉死的许良奕沉冤昭雪。
许亦洲给他找了这么个小茶馆住下,清闲又充实,每天听听曲泡泡茶,很是安逸,但安逸的同时,他也不敢忘记他的身份。
许亦洲前几天才和他提过前往梅市,如今这么快就回来,绝对查到了极有用的信息。
他可以无条件地帮助许亦洲,却不会让他盲目陷入仇恨,从而失去理智,所以他必须每一回都问得清清楚楚。
许亦洲没打算隐瞒他,简短精炼地节选一部分告诉杨必忠。
杨必忠从前的职业素质还刻在骨头里,他面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有那双在许亦洲面前不加掩饰的瞳孔,从微颤转变成颤动。
“小洲,这事必须慢慢计划,保不齐是许良甫挖的坑等你挑呢。”他停了停,“再者,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假话。”
老唱片里的歌声还在放着,灯不太亮,许亦洲半垂着头,神色不明。
许久之后,他才回答:“他说的都是真话,目前来看,他给出的信息都很可靠,许良甫这段时间销声匿迹,明摆着和我撕破脸皮,摆到明面上暗算我。”他抬起头,神情复杂,“他把他在许氏的股票全都低价抛售了,我还没查到买家,手上的钱也……”
杨必忠皱紧眉头,“小洲,你不会想把这些股份都买回来吧?”
许亦洲点了点头,老老实实道:“以前想过。”
意思就是现在放弃了。
杨必忠松了口气,其实他是放心把事都交给许亦洲做的,这孩子有能力,有胆量,就是差点运气,缺人推上两把。
于是他没再犹豫,“需要我帮忙,我在所不辞,我那朋友干侦探几十年了,信息来源很可靠,就是不爱和人交头,你把查的东西告诉我,我来联系他。”
许亦洲咬紧牙关,疼痛让他微微清醒。
“好。”
听许亦洲诉说要求的这段时间,杨必忠给他泡了杯茶,用托盘端上来一个青花瓷茶壶,给许亦洲倒了一杯香味浓郁的茶水。
正好许亦洲讲完一顿口干舌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杨必忠听完最后一个字,蓦然怒目圆瞪。
“什么?!”
他全然不敢相信,怔怔看着许亦洲。
“他亲口说的吗?”
许亦洲点头。
“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韪?”
许亦洲继续点头。
杨必忠坐在沙发转角的墙上,回想起当年的场,记忆飘散,汇成一道白光。
在他的记忆里,许昌对两个儿子算不上不好,更多的是严苛。
许氏向来奉行严于律己、规行矩止,家教方面一视同仁,没什么两样。但到底许良甫都是外室的儿子,那是许昌年轻时犯浑的意外,那位太太生下许良甫后难产离世,许昌便将许良甫接回许家。
按照惯有的剧情,许良奕作为许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理应有所戒备,对许良甫冷眼相向。事实却是许良奕不但没有苛刻这位从天而降的弟弟,反而经常将一些外边送来讨好自己的礼物转送给许良甫,那些东西要么价值连城,要么有市无价。
在杨必忠看来,许良奕对许良甫已是仁义尽致,许昌除了严厉一些,也没什么需要用生命来偿还的罪过,许良甫却早就开始筹谋,对两人痛下杀手。
简直是人间恶魔!
回到平城那天,他说出了他这些年查到的全部线索,因此许亦洲对他手上的探查手段没什么可疑虑的。
手上的消息所示,有人亲眼所见,他的助理开着他的车送他到达冠星所在的街道,当时周围停车位因这场宴会爆满,车子驶入一个转角后,“许良甫”从中走出步行前往宴会场地。
这也是当年许良奕一家出现事故,他能逃脱加害嫌疑的原因。
事实上,许良甫当天很大概率去过那里。
杨必忠试过从这点入手,以为能够有所收获,但许良甫处理得很干净,他没查到其他更有用的消息。
只有一个意外之喜,就是那辆接送“许良甫”的车宴会结束后又一次出现了。
据冠星当天的兼职生所说,“许良甫”离开会场上车,即便车窗做了处理,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也不难看出后座坐着两个人。
也就是说,许良甫有可能在当时已经做完手脚,第二次回到这里。
如果可以查清中途这段时间真正的许良甫去了哪里,他就彻底脱不开关系了。
许良甫做事谨慎,身边除亲信以外的人员隔一段时间就会大换血,杨必忠废百般功夫列出一个长名单,上边写着许良甫用过的所有司机的名字。
这份名单许亦洲手上也有,他拿到手的第一件事便是深度再查,结果和杨必忠得到的没有差别,那些人大多还停留在司机岗位上,都是从正经公司委派的,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许亦洲忽的想到,不是只有司机才能开车,才又开始调查那段时间许良甫身边的人。
结果是在他今天前去找杨必忠,亲耳听到的。
一共四五个名字,除了他排除过的几个背景干干净净的市民,只剩下唯一一个——余白梁。
又绕回余白梁身上,这个名字成为目前最重要的线索,接下来只能同时开展,调查目标从李家两兄弟身上,转到余家兄弟。
至于为什么连同余白栋一起列入调查,是因为许亦洲觉得擅自变动许昌服药药量不是余白梁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余白栋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余白梁哪有机会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