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盼娣隐隐猜到了母亲的想法,她有心阻止,但赵红玫却已经不是她能近身的了。她努力了一夜,发现自己精疲力尽魂体发虚,无法承受住天亮时光线的刺激,只能重新回到求鲤江底。
眼瞧着回忆场景中徐盼娣每次尝试接近赵红玫,都会被她身上的孽气逼退,一次次借用转笔刀和墙壁留痕来出现在母亲面前,却都无法被母亲看到,反倒亲眼目睹了母亲吓死了来江边散步的徐老头,从母亲偶尔会消失不见推测她也没放过住在医院的徐老太,以及在江边抢走徐盼娣转笔刀的那几个同学。
徐盼娣一天比一天虚弱,她在江中失神游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久,自己多少也有感觉这样下去或许会彻底消失,但对赵红玫的记挂却让她无法放心离开。
混沌之际,江底的水溺子却忽然兴奋起来,江岸上传来新的声音,和以往的人都不相同。
一道气流劈过,江面被劈开,徐盼娣被这带着灵力的气流掀翻,直接被击退了老远,混乱中瞧见一个提刀的人自江边踏水而来,踩在那些困扰徐盼娣的“水鬼”的头顶翻身而过,落在了露出来的石雕上。
这人和江边的那群人一看就不寻常,或许和那天死在江畔的夫妻俩一样,都是“武侠剧里的大侠”,这样的大侠或许可以解决赵红玫的问题。
幻境中的徐盼娣被江中燃起的灵火驱逐无法靠近,又口不能言,急得直哭。
直到两侧奇怪的水墙再次倾覆而下,灵火熄灭,徐盼娣才猛地发出一声哭喊来。
声音却并非来自口中,而像是发自灵体,这声音悲痛欲绝,虽不是口中喊出,却依旧被江中灵力敏感的人听到。
幻境中徐盼娣魂魄的轮廓在这一声哭嚎过后更加模糊,最终沉入江底的更深处。
眼前求鲤江的场景接连晃动,最终全如烟尘般消散,徐盼娣的回忆也戛然而止。
但这已经足够了,后来的事情严律等人基本都已清楚,只是当回忆消散,所有人还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回神。
这孩子生前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死后竟然也被卷进并非她能做主的事情里。
常说天道无情命运无理,但难免还是让人想像隋辨那样问一句“凭什么”。
严律感到自己掌下赵红玫的身体剧烈地哆嗦起来,这颤抖从看到幻境中徐盼娣一次次靠近她却一次次被逼退时就已开始,到现在都无法止住,她麻木的面孔上满是泪水。
赵红玫痴痴地看着已经没有了幻境的远方,嘴中依旧嘟囔:“不可能的,都是假的。是这帮该死的没有死光,所以我妞妞才不出来的……肯定是我还没修成神仙,是我还没修成神仙……”
“癫子。”严律骂了一句,语气却并不重,反倒带着悲悯,“这世上哪还有神仙,连魔都快没有啦,只剩下人和人自己造出的这些孽障在纠缠。修成神仙?问问这几个仙门出来的人,他们又有哪个觉得自己有生之年能成神成仙的。就算是我,”他顿了顿,低声道,“也只是个苟延残喘的妖而已,这也从不是上神的偏爱。”
他这话出口,仙门几个小辈儿们的脸上都露出些许茫然,只有薛清极垂下眼来。
他们尚且还能在幻境中见到过去的人和事儿,而严律在大雾中找他时,却连奔着他跑来的头七估计都没过完的狗都不大能看清了。
薛清极正要在说话,就听严律又低头对赵红玫道:“哪儿冒出来个假神仙撺掇你两句你就信了?你得亏是个傻子,你要是个正常人,买三无保健品有你,被电信诈骗有你,上街买菜都被宰的都有你。”
其余人:“……”
“妖皇了解颇多,看来是踩坑无数得来的经验。”薛清极对他这说几句话就开始歪了的样子习以为常,又看向赵红玫,“你说的这些,都是那位‘神仙’教你的?”
赵红玫木讷地点点头。
“那他还说了别的没有?”隋辨急忙问道,“你再想想!”
赵红玫这会儿见到了女儿,疯癫的症状缓和了不少,竟然真的配合起隋辨来歪着头像是在仔细思索,正要再回答,却猛地脸色一变,双手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急喘着栽倒在地。
其余人大惊,见伴随着她的变化,严律的面色也白了几分,按着赵红玫头顶的手不得不松开,神情中难掩疲惫。
薛清极拽过他的手,用自己的灵力探了一瞬便冷声道:“你已经尽力了。”
那边儿孙化玉也在赵红玫身边蹲下:“她体内的孽气都聚集在心脏,这样下去迟早要完,我一个人控制不住,至少得让我爸过来才行——”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旁边黄德柱等人也叫了起来,扭头一看,徐盼娣的魂儿更虚了,她捂着嘴,口中竟然慢慢吐出浑浊的液体来,舌头伸出,只见上边儿的符文似乎是在腐蚀她的舌头。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董鹿也彻底没了办法,竟然问道,“孙化玉,你能给魂儿治病吗?”
栽倒在地的赵红玫听懂了是在说自己的女儿,她失去了严律的灵力,只有眼皮上还点着薛清极的血,勉强能看到一点轮廓,却无法辨认女儿的状况,不由“啊啊”叫起来。
她的脸在地上蹭得满是灰尘,却还伸手朝着女儿的方向挥动,想要触碰徐盼娣。
但徐盼娣哪儿能受得了她身上的孽气,登时跪倒在地,捂着头浑身发抖。
“你不能碰她!”隋辨急忙挡在她面前道,“她能撑到现在已不容易,得离开投胎才是正道。否则要么魂飞魄散再也没有来世,要么就被孽灵分食成为它们的一部分,她现在是记挂你,所以才一直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