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怪毕竟是个精怪,思考事情上没有凡人的那份儿复杂,哪儿斗得过这能把妖皇捏来摸去的满肚子黑水儿的修士。
“你把跟我说的那套说辞对它说了一遍儿,”严律几乎已经想象得到山怪听了什么坑骗的鬼话,难以置信地看着薛清极,“我跟它都以为你是想看自己那些转世和我之间——”
薛清极平声道:“那些转世都与我无关,我怎么会好奇那些蠢货是如何博你同情?”
严律一噎,竟然从这声里品出点儿愤恨和恼怒。
难怪薛清极即便是拿到了山怪的记忆,也很少和严律提起那些记忆里的事情,实在是小仙童对自己那些痴傻转世毫无感情——即便他们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半拉魂魄也都是他的。
现在拿着答案查题目,才意识到这些细枝末节里的含义,处处都是这混账早有打算的痕迹。
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对爱人现状的心疼无力,在此刻交织成巨大的名为“我特么要亲手杀了你”的怒火,将妖皇脸上的表情冲击得格外狰狞凌厉。
严律原本压下去的悲痛和愤怒几乎要同时爆发,却见薛清极脸色一顿,手腕上血色“锁链”亮起,大抹金色符文在他皮肤浮起,与江面上的金波颇有相似。
薛清极的眼神和神情都有瞬间恍惚,严律大惊,愤怒登时抛到九霄云外,搂住他:“小仙童?”
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灵力灌入他体内。
如果说以前严律的灵力在薛清极体内感觉到的是四处破烂的深坑,那现在就是一片虚无之海,严律的灵力一塞进去立即就被吸走,不知去向。
严律不知所措,慌乱地喊来医修。
孙化玉本来就揣着针在四处走动,老早就想过来给严律那血呼啦扎的胳膊来几针,这会儿一叫就跑来,见到薛清极这恍惚的模样和他两腕“锁链”也是茫然,但还是落下几针。
“不行,”孙化玉几针下去也懵了,“他这身体好像已经不算是……”后半截咽下肚。
倒是薛清极短暂恍惚后回神儿:“无妨,是阵还未完全稳定,我也不习惯灵体和容器的感觉。”
“什么意思?”严律仍搂着他不撒手。
旁边儿隋辨手上绑着纱布,盘腿坐在地上,语气低落:“他内在的灵体是大阵的一部分,对阵四周的风吹草动都有感应,我只从门里记录看过,活祭的阵灵即便不死,成型后也要花许久时间习惯。”
严律心里大痛,喉头好似堵上了一层粘腻,无法出声。
薛清极被他的目光刺得难受:“只需要花些时间,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的身体算是容器,不老不死,但也难算是活着,”隋辨又说,“据说容器会受灵体影响,五感异于常人,十分灵敏,但也更为脆弱,容器和灵体都与大阵相连,无法离开阵太远,大阵损阵灵损,容器自然也无法和其他生灵一样普通治愈——”
新晋阵灵忍无可忍:“你这会倒是有许多知道的要说了!”
“刚才在江底的时候,总觉得脑子里多出一些杂七杂八的知识点,”隋辨很是委屈,“那我心里难受,我多说几句怎么了?你骗我亲手写下符文,我还没跟你嚷嚷呢!”
薛清极这一夜大骗子的身份曝光,本就问心有愧,又想起这小子多半是师兄转世,登时哑火。
“你骗我”三个字嚷嚷出来,薛清极立即抓紧了严律的手。
他深知妖皇脾性,心中不免惊慌。
却见严律脸上先前的怒容已消失多半,取而代之的是怔忪与茫然。
事情已超过了严律所了解的范畴,爱人活下来的激动过后,留给妖皇的是巨大的酸楚与无力。
薛清极已非人魂,是与大阵绑定的灵体,严律的灵力等于是通过了这容器灌入求鲤江阵,自然是没有下落。
他曾为小仙童摆平过除了寿命外的许多事情。
被寄生,严律为他拔孽。身体差,严律将他养的肥了一圈儿。被人欺负,严律教他打架骂娘。
后来他后遗症愈发明显,头疼起来没完没了,年少时严律将他带在身边儿,即便是长成后,他也会将床铺腾出一半儿来,让这人躺下为他镇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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