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猛然一顿,她忽然想起此人方才说他的汉姓为苗,苗舒敖,苗平野……?
她紧盯住舒敖,眼底神光微动,疑窦忽起:“你和苗平野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大哥。”
舒敖喉头稍紧,神色复杂。
细柳原本清冷的眉目间浮出一份惊愕,她从未见过那位已经离世的右护法,因而亦不知他竟原是个苗地人,但若右护法与眼前此人真是亲兄弟,那么舒敖知道紫鳞山,知道玉海棠倒也不算奇怪了。
可隐隐的,细柳仍觉有些不对,再抬首对上舒敖的目光,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手覆上腰间短刀:“细柳刀已是紫鳞山之物,我绝不会给你。”
“啊?”
舒敖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我不是要刀……”
“那你说,”
细柳面容透着一种锋利的冷感:“你到底想做什么?”
舒敖满掌的细汗都要将那小瓷瓶捂热了,他迎向她冰冷不善的目光,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从哪里来?我……”
“阿叔。”
忽然之间,巷口那片昏黑中银铃簌簌而响,一道清脆的声音落来。
舒敖高大的身躯一僵。
细柳抬眼,朦胧寒雾中,那浑身银饰的少女仅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她笑吟吟的,目光与细柳一触,又忽然看向舒敖。
舒敖双肩忽然塌下去。
“雪花,你怎么来了?”
他怏怏道。
她走过来,身上银饰轻响:“大医找你回去吃腊肉鸡蛋面。”
舒敖跟大医一样喜欢吃腊肉,还喜欢就着鸡蛋面吃,这大半夜的,他摸了摸肚子,还真饿了。
雪花看了一眼舒敖手里的瓷瓶,她对细柳道:“姐姐,这是大医的好药,阿叔给你,你就收下吧。”
说着,她要去拿舒敖手里的瓷瓶,舒敖却立即往旁边挪了几步,躲开她的手,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西硬塞进细柳手里。
雪花撇撇嘴。
舒敖看着细柳:“这药你千万要吃。”
说罢,他便立即转身往巷子口去了,雪花几步跟上去,一声一声地叫“阿叔”他也不理,只顾自己闷头往前跑。
渐渐的,银饰的清音消失了。
细柳瞥了一眼手中的瓷瓶,片刻,她步入昏黑之中,出了巷子口,朝冷寂的街道上去。
舒敖从暗处显出身形,看着细柳越走越远的背影。
“阿叔怕我给她下蛊?”
雪花靠在墙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姐姐身上的东西可比我的毒虫厉害多了,它们才不敢靠近她呢。”
舒敖一言不发。
雪花看着他道:“阿叔,回去吧,吃腊肉鸡蛋面去,大医在等你。”
舒敖却如一道山廓半隐在这片晦暗的夜幕里,飞雪连天,眼见那道身影快要不见,他忽然张口,粗犷的嗓子扯出来一个连绵悠远的调子:
“天地刚生下,相叠在一起,筷子戳不进,耗子住不下,虫虫压里头,水也不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