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去集市找她。
集市是很热闹的地方,有卖荷包的,卖糖葫芦的,有当街作画的,有人拦住我说:“姑娘,买一幅画吧。”我不理他,径直走过去,前面围了很多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热闹可以看,我趴开人群,原来是耍猴的,那只额头上有白点的猴子一见我就向我作揖——龙族是海中的王,到陆地上来,乖觉一点的都会给三分面子。
我从荷包里掏出一快银子来向戏班子买了那只猴,本来戏班子不肯,后来见银子实在数目不小,也就勉为其难卖给了我。我将猴子身上的锁链去掉,走到人迹稀少之处,说:“你去吧。”
那猴子就地打了个滚,变成一个黄毛小童,眉尖有颗白痣,我看看他身后,扑哧一下大笑出声:这猴子,后面还拖了老长一条尾巴呢。猴子转身看见,脸刷地红了,红得跟没变身前的屁股一样,我又笑得前仰后合,他努力把尾巴收进去,嚷嚷着说:“不许笑,不许笑,再笑我就叫了——”
我说你叫啥呀,难道叫我非礼?我乜斜着看他一眼,小屁孩,有50年的道行没有?
他说:“我就叫嚷这里有个妖精,大家快来看啊!”我晕,我是妖精还是他是妖精!我是龙啊,龙啊……这地界上人人都称是龙的传人,说来我是他们老祖宗一辈,谁敢说我是妖精!
我拧了猴子一嘴巴,他立刻就老实了,说:“姐姐不在海里逍遥,来地面上做甚?”
这声姐姐叫得我浑身一舒坦——我是东海最小的公主,还从没谁叫过我姐姐呢。
我说:我要找一个叫阿琅的卖花女,你见过吗?
“阿琅……”猴子翻着白眼仔细想:“我见过一只叫阿琅的狐狸,才50年就能对画变身,还是头九尾狐呢……”
“停停停停停……”我一口气嚷了五个“停”字:“我要找一只……不对,是一个人,卖花的女人,不是狐狸。”
“人……阿琅……卖花……”猴子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北街那个,她可享福了,被任城王绑了去。”我忍不住敲他一暴栗:“被王府绑了去叫享福啊,方才你被那耍猴的用铁链子拴着这叫享福吗?”唉,那头我大哥被困在离恨天关禁闭,这边卖花女阿琅又被王府绑了去,还真是一对同命鸳鸯。
猴子低了头,嗫嚅着说:“那怎么同……我被拴着,要吃没得吃,要穿没得穿,还整天被逼着做那些无聊的动作,人家小王爷抢她回去做媳妇,好吃好喝好穿好住……这怎么比……”猴子越说越伤心,到后面抽抽搭搭哭起来。
你听这猴子说的都啥,他还要穿呢,我又好气又好笑,又见他哭得伤心,只好抚他头上那几根黄毛说:“姐姐知道了,你吃了苦……不过对阿琅来说,就算好吃好喝,可是被关着,也不是一件快活的事啊。”
猴子还睁着眼睛要问我究竟,我一口打断他:行了,现在也没人拴你了,你自个儿去玩吧,小心别再被逮到,姐姐办事去了。
我使了个御风诀,风也似的去了。
任城王府。
我趴在云上左看右看,右看左看,看到卧在地上的两个石狮子,看到朱漆大门,门上铜环,门内亭台楼阁,甚是精巧,心中便想:这可是任城王府?
方要降下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犬吠……这么高的地方怎么会有狗?我转回头去一看,二郎神威风凛凛地牵着他那头癞皮狗过来了,我说:“杨将军这么威风,怎么宠物千年都不换一只啊?”那狗立刻向我狂叫起来。
二郎神摸摸头皮说:“没办法,养出感情了,丢了多可惜——咦,今天上面又没旨下雨,你这小龙,趴云上来做什么?”
我说:我爹叫我去人间办事,现在要去任城王府,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二郎神说:“这个容易,我帮你看看。”说着低头一看,额上第三只眼冒出金光来,片刻功夫就指向一地,道:“就是那里了”我一看,可不正是我刚才看的地方。
我向他一拱手说谢了,二郎神又皱眉说:“这家人积了不少德,小龙你下去可别坏人家的事儿。”
我说你放心,坏不了。二郎神点点头过去了,我正要使个降云诀,忽然腰间一痛,像是被人踹了一脚,我回头去,看见那只该死的癞皮狗正在呵呵地笑——真郁闷,一只狗怎么能笑出这样的声音呢。
总之我就这样狼狈地落到了地上,本来落到地面上也不要紧,不巧正有一盆水迎面泼过来,我的脸开始绿了,本来这也不要紧,问题是我忽然觉得这水的味道很熟悉,特别熟悉……我脑中一激灵,不好,竟然是东海的水!
一般龙族行走于陆地之上并无大碍,但是不能沾本海的海水,一旦沾上了就会当场现出原形。
我的天哪……要是当街出现一条大龙,还不把这街上的人吓死一半去,那我罪过可大了。我站起身,来不及听泼水人解释,忙不迭地往东海边跑,越跑越觉得腿软,恨不得飞过去,爬过去,游过去都好,就是不要让我再抬这两条重得要命的腿了……我拼命地用最后一点灵力维持人形,眼看东海就近了,更近了……只有百步的距离,忽然之间地上横出一条渔网,我脚下一绊,啪地摔出去好远……我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只好就地化作一尾鱼,谁料我身躯太大,化作鱼形也比一般鱼来得大很多,方一落地就听见渔民们大呼小叫:“好大一条鱼啊!”
笨蛋,本姑娘明明是一条龙好不好!
我苦于不能言,只眼睁睁看见大把的渔民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说这条鱼着实神奇,又不是涨水时节,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大一尾鱼来,莫非是神灵特赐,应该用来祭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