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她是这世上我唯一能拥有的。
她很认真地看住我,说:“好。”
我们原本打算在洛阳多呆上几天,试试看用牡丹炖狗肉,但是李适和我们说:“我父亲不肯相信母亲已经逝世,他怀疑昨晚所见是我母亲的真人,而不是魂魄,所以已经开始搜城,迟早会搜到我这儿来——趁还没有来,我得赶紧送你们走。”
我想起李适他爹昨晚的表情,他宁肯欺骗自己也不肯放手——他大概,是真心地爱着沈珍珠吧,有时候命格老头总爱安排一些叫人掉眼泪的情缘来,我很想上天去,狠狠揍他一顿。
李适安排了船,扬起帆来就要走,他站在岸上对我们笑,一身锦衣,还是初见模样。船渐渐就开得远了,秋练拉住我的袖子,兴冲冲地问:“呆子,东海是不是很大?”
十尾声
老爹对我带回来的兰亭序很满意,到天庭转了一转,之后太白足足有三百年没脸过东海,据说是因为拿不出可以和兰亭序媲美的宝贝。
后来……多少年我都在东海窝着,不知道岸上出过什么事,李适回朝之后是不是打了胜仗,后来又是不是当了皇帝,但是有一天我去天庭的时候瞄了一眼太白金星的状元卷,看到其中有一个名字叫慕蟾宫,下面注释说,谁都没有见过这名叫慕蟾宫的状元,他也没有当过官,但是有一幅画像流传人间,是唐德宗亲笔所画。
这时候秋练也在我身边,咧嘴笑道:“这名字够酸的,还是小贝好听。”
后来……又过了很多很多年,人世间斗转星移,江山换了几度,秋练在东海呆腻了,嚷着要去人间玩玩,我不让她去,她生气了,从洞庭潜到人间,我好不容易才把她追了回来。再过了几年,我在人间看到一本书,书名叫《聊斋志异》,里面有一个故事叫《白秋练》,远为流传,故事里说白秋练是长在洞庭湖里的一条鱼,修成人形,后来爱上一个叫慕蟾宫的书呆子,几番周折,终成眷属。
我拿了回去给秋练看,秋练看得哈哈大笑,说:这个叫蒲松龄的人把我写这么美,我要去谢谢他。
我陪秋练上岸去,到一个叫淄川的地方,远远看到一个青衫男子在人群里蹒跚前行,有个娇媚的狐女追上去喊:“先生、先生……”
男子诧异地回过头来,俊眉修目,我恍然想起,千年前他曾经有一个名字叫紫彦。
(完)
龙子传说之二:睚眦
文青语
[龙生九子之二;睚眦]
平生好斗喜杀,立于宝剑、刀环、刀柄之上,龙吞口便是它的遗像。
一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方圆百里都是荒凉之地,在这个时候,只能听见纺织娘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别说人影,连鬼影都不见一个。我有点撑不住了,小声问病已:“你确定会有肥羊经过这里吗?”
病已一巴掌拍下来,正打在我的角上,疼得我龇牙咧嘴。他说:“废话,没有我们在这里干什么!”话这么说,可是我看到他额边滚落下汗珠来,可见他自己也没多少底气。我咧嘴笑了一笑,病已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伏地听去,片刻之后跳起来,眼睛里冒着鬼火一样的光,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来了。
来的正是我们盼望已久的肥羊。
根据病已的消息,今天早上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去城外的护国寺上香,估计着正该这时候回来,正该这时候经过这条道。所以我们在此处埋伏已久,摩拳擦掌,专等那位可爱的夫人和小姐,只要她们一现身,我们就冲上去,大叫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嘿嘿,说到这里,是个人都该明白,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猜对了,我们就是两个拦路抢劫的。
话说这时候人已经近了,越来越近了,我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病已的呼吸,那么近,就像是耳边一样,我忽然觉察到一点不对头——非常不对头:为什么那些马蹄落下的声音如此一致,竟像是训练有素?
此念未了,病已已经冲了出去,大喝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要……”
病已那个“想”字始终都没有念出来。我张目一望:我的妈呀,这路上乌鸦鸦的铠甲,一眼都望不到头,少说也有个几百士兵。
病已横剑站在大道中间,就像一只秋后蹦达的蚱蜢,影子瑟瑟,身子也瑟瑟。
为首的将军“哈”地笑出声来:“小子,霍家的人也敢劫,胆子不小啊,你自己说说看,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死法,是凌迟呢还是汤镬?”
我听他这样漫不经心地念出那几个字“凌迟呢还是汤镬”,不由泠泠地打了个颤。
凌迟和汤镬是人间的两种刑法,我在龙宫也久有所闻,凌迟是把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零割下来,这期间人一直是活的,一直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肉一点一点地被割掉,要割到最后一片才能咽气,形容之惨,非笔墨所能形容。汤镬就比较有趣了,据说是架一口大锅,下面烧火,等水烧开了,就把人丢进去——你说吧,人肉又不好吃,他们把人煮熟了干啥呢,这是我一直困惑不能解的问题。
病已昂然道:“我的皮骨太硬,要凌迟,只两刀我就没命了;要是汤镬呢,我都半个月没洗澡了,不怕脏了锅子的话,小人请汤镬。”
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能把求饶的话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那将军哈哈又笑了两声,方要开口,忽然轿子里传来一个声音道:“李将军,这人太可恶了,你将他带回府上叫我爹发落吧。”那声音极好听,就仿佛风吹佩铃,一字一句珠玉其声。我和病已都听直了眼,半点反抗也没有,乖乖地被五花大绑,带回了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