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约好的是双打,肖弦临时接到电话,指着场边的网球裙说:“你们先随便找一个凑双打吧,我处理几份邮件。”说着她掏出笔记本噼里啪啦地忙起来,南溪看看场边那群花枝招展的女孩,顿觉意兴阑珊,也说自己不想动。符清泉遂提议先和纪晨阳单挑。二人便先到更衣室换好运动衣裤,挑了场地,马上有网球裙女孩送矿泉水过来。符清泉手一伸,南溪便很自然地递了瓶水过去,方递出去她心里便暗自后悔。她的网球全是符清泉教的,小时候正是在这个体育场,她体力坚持不到两盘就要下来,坐在场边看符清泉和别人打,等他下场,她就把准备好的毛巾和矿泉水递上去。
南溪懊丧得不行,只盼着符清泉没发现她这条件反射的举动,不料一抬眼,正遇到符清泉似笑非笑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朝她飘来。
网球场是原址,一点没挪位,只稍稍翻新,连同原来围场处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仍坚定不移地伫在原地。
仿佛岁月的长河里,时光曾在这里凝结。
“南溪你记不记得那棵树?”符清泉忽然问道,南溪一愣,似乎明了他的意思,又不敢确定,迟疑问道,“树怎么了?”
符清泉停住热身的动作,支着腰望着远远的一颗梧桐树,怔忡许久后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你每年生日前后来的时候,都会在那棵树上刻下自己的身高,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在他提起那棵树的时候,南溪心底早就砰砰然动起来。
早年符清泉比她高,每每要长她两寸,到青春期女孩发育总比男孩要早些,有一年南溪险些赶上符清泉,满以为第二年刻身高的时候能超过他。没想到第二年符清泉喉咙上鼓起凸凸的喉结,唇边生出茸茸的胡须,连个头也蹭蹭地长起来,刻身高时又高出南溪二寸多,她为此在家里打了好几天的滚,还闹着要去买电视里广告的“增高鞋”。
其实,他们平日里也量身高,南溪总掩耳盗铃地不肯相信自己会比符清泉矮,以为到生日那天,人的年龄猛地就多了一岁,连个子也会突的一下蹭出几厘米来。虽然这仅仅只是她一个美好的“梦想”,然而真到了破灭的那一天,南溪还是抑郁了好些天,才接受自己以后都不可能长得比符清泉更高这个事实。
南溪沉默着不说话,符清泉已坐到她身边,轻轻言道:“你十岁时在我额头这里,十一岁的时候在眉毛,十二岁差不多一样高,十三岁你又只到我额头……”符清泉没再说下去,他们都记得的,十四岁时南溪的身高齐他的鼻梁,十五岁时是唇线,十六岁时是下巴,十七岁时仍是那里。
后来,便固定在了那里。
南溪瞅瞅符清泉,总觉得他还有些话没说出来,又猜不透彻,转脸见肖弦正埋头在笔记本电脑里,好奇问道:“弦宝你有这么忙吗?”
肖弦头也不抬:“最近一天只睡四个小时。”
听肖弦这么一说,南溪也不好再打搅她,平下心来看符清泉和纪晨阳上场打球。符清泉基本功甚为扎实,纪晨阳实力亦不弱,回球极其悍猛,两人厮杀正酣时,忽听肖弦插话问:“南溪我记得你以前羽毛球也挺强的吧?”
“一般般吧。”
“你哥教的?”
“嗯。”
问了两句,肖弦忽然又没声了。
符清泉通过发球局拿下第一盘,6比5的比分,很有些勉强,大概是因为纪晨阳拼杀太猛的缘故;第二盘开局符清泉便顺畅许多,两次破发更是酣畅淋漓,南溪又听肖弦说:“你觉不觉得你哥今天特别意气风发?”
“有吗?”南溪狐疑地瞅瞅肖弦,又往往对场的符清泉,“我怎么没觉得?”
“嘿嘿,嘿嘿。”肖弦嘿笑两声,又没声了。
南溪开始不明白肖弦今天到底是干嘛来了,斟酌良久后她问:“弦宝你平时一直这么忙吗?”
“差不多吧,一年也有天闲的时候。”
“那你现在都做些什么?”
“最近准备更新大框架,比较麻烦,”肖弦随口答道,意识到南溪可能不懂,旋即笑笑说,“就是一it民工,挣卖白菜的钱,操卖白粉的心!”
南溪踌躇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那……你这次回杭州,是短住还是准备长期……”
肖弦抬起头来,惊诧莫名地盯着她,半晌才好笑道:“出差啊,我妈都死了我还回来干嘛?”
南溪被肖弦如此直白的回答给堵住,刚肖弦说符清泉最近“意气风发”,她不说南溪还未意识到,她这么一提,南溪倒明白过来:符清泉在她搬家前后两天心情小小地低落了一下,马上又恢复过来,应该……是和肖弦有关吧?
可肖弦却说她回杭州只是短住。
南溪有点替符清泉不值。
“好!”肖弦拍着桌子叫了一句,南溪的视线这才移回球场,原来符清泉险些被纪晨阳绝杀,正死里逃生夺回主动,得分后极得意地朝场边扬扬球拍,一副英雄凯旋的模样。
南溪心里却闷闷的,她一向知道肖弦是很女强人的,强到令许多男人自愧不如。这样的女人,大概一般男人是轻易不敢动念头的,只有比她更强、更强的男人,能让她心甘情愿、俯首帖耳吧?
她思索良久,终于找出一个话题来和肖弦谈:“不如我们赌今天谁赢吧?”
肖弦瞥向她的目光神思莫测,半晌后她唇边堆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你赌谁赢?”
南溪想肖弦肯定是要押符清泉赢的,便笑笑说:“我听纪晨阳说他大学时参加过校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