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弱正发着愁,杏儿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三小姐,我才看二小姐过去,她到这里来过吗?”来不及放下药碗,杏儿便问。
“嗯,来过,她来告诉我,赶紧养好身子准备出阁做新嫁娘。杏儿,这是真的吗?”怀着一丝侥幸,阮若弱再向杏儿求证一下。
杏儿脸色一黯,半响才答:“三小姐,既是太太出面做的主,这门亲事你如何避得过。这也是命!事已至此,你只有往宽处想。千万别再自己作践自己了。或许新姑爷并不如传言所说的那么脾气坏呢。”
杏儿一面说着一面递上药碗,再细细的朝着自家主子脸上觑一眼,心中顿生讶异,居然没有垂泪?论理,这位性情懦弱的小姐此刻该是要哭成泪人儿也似了。
女子总是要哭的,无论是一千年前,或是一千年后,都要为值得或不值得的人与事伤心落泪,这,或许是身为女子注定的宿命吧!
阮若弱此刻没有掉泪,只因她深知眼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她已经有了另外的解决办法。只是杏儿倒真是个忠仆,一番话处处替她宽心的,听得她不禁心生感动。接过药碗来,由衷地说:“杏儿,你真好。”
杏儿抿嘴一笑,“三小姐,好好地,你怎么夸起我来了。快把药喝了吧。”
阮若弱奉命喝药,只喝了一口就忙不迭的吐掉了。“哇,好苦呀!”
杏儿手忙脚乱的替她拭溅在身上的药汁。“三小姐,你怎么吐出来了。药当然是苦的,你打小不就喝惯了吗?”
阮若弱苦的眉眼鼻唇都皱到一块去了,话都说不出来,真真是苦不堪言。谁打小就喝这种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好不容易缓过来,挥手说:“快拿走快拿走,我再不喝这种苦苦的玩意儿。”
杏儿急了,“三小姐,你从小身子弱,没有这些药汁一碗碗的续着,会更弱不禁风的。”
阮若弱胸口拍的山响,“好杏儿,你放心,我现在不喝这些劳么子,身子也不会有事的。你赶紧端走,以后都别再端这些东西给我喝了。我饿了,我想吃东西,有什么吃的没?”
杏儿又愕然。三小姐会开口要东西吃,这可是前所未有。因为身体禀性虚弱,她胃口向来不好,懒于进食。一碗清粥都得三劝四劝才勉强吃得完,其他菜肴点心之类,更是浅尝辄止。今儿怎么……
也正是晚膳时分,杏儿让厨房张罗了几样清淡菜式,并一小罐粳米粥送进屋。阮若弱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看得杏儿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成了圆圆的杏仁目。
吃饱喝足,阮若弱复往床上一躺,“杏儿,我要睡了,不要来打扰我。”
“可是小姐,你才用过膳食,不该就躺下,会积食的。”别看杏儿年纪不大,周到的倒像个老妪。
“不用管我,让我睡。”阮若弱哪里肯听,已经径自闭目睡去。杏儿无奈,只得替她掩好被子,放下床帷,然后掩门出去。
一觉再醒来时,窗外已经夜色如浓墨,月光似水银。阮府上上下下都熄了灯,全部歇息去了。弄不清时辰,不过估摸着该是午夜了。阮若弱在屋子里四处找了找,胡乱裹了几件衣裳和几块碎银,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她准备趁着这时机,收拾细软跑路。
阮若弱不打算留在这里被“父母之命”安排着嫁给一个唐朝的“家庭暴力分子”,所以她一早便打定了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除此以外也别无他法,总不能再寻一回短见吧。
阮府真够大的,她摸摸索索了老半天,总算寻到了大门。可那里却有两个值夜的家丁,在门房里喝着小酒叨闲话。从正门出去是不行了,可再兜兜转转找到后门时,又是一把铁将军锁门,更出不去。如此看来,只有翻墙才能脱身了。
阮若弱看着自己一身打扮,上裳是窄袖襦衫,倒还方便活动。可下裳的曳地长裙,腰间的飘飘束带,十分碍事。只得把裙裾拉起一截,用束带七缠八绕束成“及膝裙”,准备翻墙了。
墙是高墙,要翻过去不容易。阮若弱要还是正版阮若弱,是肯定要望而兴叹的。但如今的阮若弱今非昔比,完全就地取材的在后门处挪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堆在一起,供她攀高。然后就手脚并用的利用这些垫高物攀上了墙头。左脚跨上墙头上,展目望下去,是一条相当长的窄巷,巷两旁全是高墙。人迹罕有,正好适合她连夜脱逃。她把右脚也跨过墙来,身子下俯,准备一跃而下了。
她却不知道,巷子远远那端,有两个人已经看了她很久。
先是青衣小厮一眼瞄见:“少爷您看,那边墙头上,好象有个人在爬出来。”
一旁那个锦衣玉带面容俊秀的公子哥,本来已经有了酒意醺醺,闻得此言,马上清醒了几分,忙眺目望去。“什么,莫不是有贼?”
先是看见莹白如玉的一双手,摸索着上了墙头。再循序渐进地看到玉雕也似的一段小臂,连着一截紫罗衣袖,愈发衬的皓腕凝霜雪。再接着是一个少女的头露出来,月光下一张俏脸如明珠般莹润生晕。公子哥一见,酒意全醒。抬起右手指过去,话都说不利落了。“她……她怎么……在翻墙?”
青衣小厮的表情也是傻愣傻愣地,“这……这……”说不话来,只是拼命揉眼睛,揉了再看,看了又揉。显然难以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这时,阮若弱已经轻盈一跃,自墙头跃下来了,裙裾飘飘,仿如天女下凡般潇洒落地。左右一顾,拿不定主意往哪边走。正犹豫着,却听到巷口左端有声音在嚷嚷着:“你……半夜三更的怎么在这里翻墙,想去哪?”这是那公子哥一面喊一面带着小厮追上来了。